夏末,澄清的湖水面漂着个扎眼的朱漆画舫,船头扎着的大红绸花被风扯得“哗啦啦”响——公孙篁间正蹲在船头,对着水面照自己新换的鎏金剑穗。
“公子!毒君的船来了!”小厮阿禾举着把描金油纸伞冲过来,差点被舱门槛绊个跟头,“您、您怎么还在摆弄剑穗?昨天新做的月白锦衣都让您蹭上胭脂了!”?
公孙篁间头也不抬:“慌什么?你公子我纵横江湖二十……个月,还没见过这等嚣张之人,一个杀手竟然敢穿白衣,大白天的杀人,我肯定要比他更出风头才行。”
公孙篁间足点朱栏,月白锦衣上的银线云纹随呼吸轻颤,腰间“燕舞剑”尚未出鞘,剑穗上的和田玉坠子已先一步被风扯得飞起——像只急着展翅的白蝶,要往那漫着药香的雾色里钻。
?
缟衣毒君踏舟而来,面具下的眉峰紧蹙,指尖三枚毒针泛着冷光,恍若冰棱——与公孙篁间衣袂翻飞的张扬不同,他的杀意藏得极深,像埋在雪下的刃。
“燕舞门的‘快剑’,今日便让我瞧瞧。”毒君话音未落,指尖毒针已破雾而出。细针划破空气的声响极轻,却如寒夜碎冰,“叮”地擦过公孙篁间耳畔。
锦衣剑客却笑了,他旋身拔剑的动作快如惊鸿,剑出鞘时带起的风卷乱额前碎发,言语里很是嚣张:“毒君这‘寒声碎’,倒像在跟我的剑穗比快慢。”话未说完,剑势已走五式,剑尖如蝶翼点水,接连磕开三枚毒针,正是第六式“插花走马”。公子一身锦绣,连剑招都是自己改过的风雅,只是玉坠子撞在剑鞘上发出清响,令对面蹙了眉头。?
两人在雾色里错身,公孙篁间的快剑如穿花蝴蝶,毒君的毒针却愈发密了,细针织成的网裹着药雾涌来,如毒蛇吐信,精准而狠厉。
第二十七招时,公孙篁间忽然旋身跃上船桅。月白锦衣在桅杆顶端绽开,像朵盛放在雾中的白梅,剑穗上的玉坠子划出银亮,他竟在桅杆上舞了个剑花,剑尖带起的风卷散了漫天药雾,露出毒君面具下微凝的眼。“也不怎么样嘛,蛊毒教的教主真是你杀的?”他的声音带着轻快的喘息,剑尖却未有半分迟滞。
?话未说完,寒声碎已至,这一针竟无半分声响,恍若夜色里忽然凝住的霜华,直奔他咽喉而来。
公孙篁间瞳孔骤缩,剑势已来不及回防,只得偏头错身——针尖擦过右耳,带下一缕碎发,却也在他颈侧划出极细的血痕,黑血瞬间沁出,滴在银线云纹上,竟似开了朵妖冶的墨梅。
?雾色渐浓,毒君看着他指尖擦过颈侧血痕,忽然收了针:“阁下已中了我的‘十日生’,没有几天好活了,希望阁下下辈子别做剑客了,做哑巴吧。”
?公孙篁间却低头看着衣上血渍笑了:“我数着呢,第三十一招没躲过——不过毒君这针,举世无双。”
毒君面具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这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
“下次约战,换春天吧,热死了。”那人却还在喋喋不休。
缟衣毒君一甩袖子,走了。
看着那白影离开,公孙篁间才从桅杆上跳下来:“阿禾快点快点,要死了要死了。”
“解毒丹。”阿禾把药递给自家公子,还顺便翻了个白眼,“叫你装帅,你不是恐高吗?”
公孙篁间揉了揉自己瑟瑟发抖的腿,“这不情绪到了嘛……欸,欸,不对,这毒怎么……”他张口哇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赶紧给自己把了把脉,“完了,这毒没解。”
小厮连忙扶住他:“公子!”
还好他有后手。
公孙篁间倒在青石板巷时,指尖的黑血正顺着月白锦衣滴在砖缝里,像落了串褪了色的墨梅。他数着自己越来越慢的心跳——“十日生”的毒果然准得可怕,从巢湖之战到今日,不多不少,整十日。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刹那,他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清润如泉的嗓音:“中了这样烈的毒,还敢在烈日下跑三条街?”
?抬眼望去,少年蹲在他身侧,粉红色衣摆扫过青石板,腰间悬着的药葫芦晃出细碎的响。
“鬼医救命,看在当初汴京赌场……不对,你不是云水流,啊,真的要死了要死了——”虽然是要死的人,公孙篁间却还有停不下他的嘴。
“师父去山上采药去了,”少年指尖按上他腕脉,凉丝丝的触感透过袖口传来:“锦衣剑客竟会栽在缟衣毒君手里。”话音虽带着几分嫌弃,指尖却没停,翻出瓷瓶倒出颗碧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这是‘清骨散’,先压下脏腑里的毒火。”
公孙篁间含着药丸轻笑,哪怕毒发昏沉,也没忘了逗趣:“小先生的面纱……上绣的是桃花吗,真好看。鬼医门的规矩,可是怕被人瞧了脸,抢去做压寨夫君?”
少年别过脸去,从药箱里翻出银针,针尖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再废话,便让你尝尝‘蝎尾’的滋味,疼得满地打滚时,可别喊我救你。”
话虽凶,下针却极稳,九枚银针如蝶翼轻点,分刺入他腕间、颈侧、心口的大穴,每一针落处,黑血便顺着针尾渗出一滴,
“地板好凉,就不能让我去药堂里再救吗?”他迷迷糊糊的说。
“我拖不动你。”小先生认真的说,但是这一举一动间面纱轻晃,露出一张精致如甜白瓷的脸,加上那双桃花眼。
“云水流的徒弟,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在晕过去之前,煜煦这般想道。
这算是他的第四世,因为胞弟何若也要入世,他干脆把那两个真神祝福一并用了。所以他们这一世,无灾无难,富贵荣华的长到了二十几岁。
只可惜他和阿弟都是闲不住的性子,阿弟陪着他们那个专司刑狱重案的舅舅东奔西走。他是江湖漂泊,就爱与人比剑,自称锦衣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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