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幕后几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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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帝京苑别墅区的路灯在雨夜中泛着昏黄的光。

侯亮平的车队停在8号楼前时,赵德汉的脸色却已经惨白如纸。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已经分不清是雨滴还是冷汗。

“赵处长,请吧。”侯亮平撑开伞,语气平静得可怕。

赵德汉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当侯亮平拿出搜查令时,这位处长突然瘫软在地,西装裤管立刻被积水浸透。

“这……这不是我的房子……”赵德汉的声音细如蚊蚋。

侯亮平从文件夹中取出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中,赵德汉戴着鸭舌帽,深夜骑电动车来到别墅,鬼鬼祟祟地开门进入。

“朋友……朋友的房子,我偶尔帮忙看家……”赵德汉的眼神开始涣散。

“那正好,我们进去等你朋友回来解释。”侯亮平示意干警搀起已经烂泥般的赵德汉。

推开沉重的实木大门,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

侯亮平眯起眼睛……

欧式真皮沙发、波斯地毯、红木古董架,与赵德汉那个简陋的家属楼形成荒诞对比。

“冰箱。”侯亮平突然说。

赵德汉浑身一颤:“什……什么?”

侯亮平已经大步走向厨房,拉开双开门冰箱……

里面没有任何的食物,每一层隔板都整齐码放着成捆的百元大钞,冷冻室里更是塞满了金条。

“这是……这是……”赵德汉突然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大理石地面,“我错了……我错了……”

侯亮平冷冷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趾高气扬的处长:“赵德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德汉猛地抬头,涕泪横流:“我是农民的儿子!穷怕了!这些钱我一分都不敢花啊!”

他突然发疯似的用头撞向冰箱门,“我有病!我神经不正常!”

两名干警连忙架住他。

侯亮平蹲下身,与赵德汉平视:“带我们看看其他地方。”

主卧的景象更令人震撼……

整面书架上不是书籍,而是按面额分类堆砌的现金;掀开床垫,下面铺满了未拆封的钞票捆;衣柜里挂着十几套从未穿过的高档西装,每个口袋都塞满了银行卡。

“卫生……卫生间……”赵德汉哆嗦着指向浴室。

在排风扇后面,干警找到了一个小账本。

侯亮平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工整记录着每一笔受贿款项……

时间、地点、金额、行贿人,甚至还有简单的交易描述。

总计:两亿三千九百五十五万四千六百元。

“精确到百位数,赵处长好记性。”侯亮平冷笑。

赵德汉瘫坐在钱堆里,眼神空洞:“我每晚睡不着……就偷偷骑车过来……闻闻钱的味道……”

他突然抓住侯亮平的裤腿,“侯处长!我有罪!我对不起党的培养!我交代!我全交代!”

他语无伦次地开始供述,从丁义珍第一次送来的50万银行卡,到后来六个开发商通过他审批的项目,再到他如何伪装清廉……

每月只给乡下老母亲寄300元生活费,穿几十元的衬衫上班。

当干警准备带他离开时,赵德汉突然发疯般扑向钱墙:“让我再看一眼!最后一眼!”

他的脸贴在钞票上摩擦,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侯亮平示意银行工作人员进场清点。

验钞机的嗡鸣声中,他走出别墅,深深吸了口雨夜的空气。手机响起,是陈海。

“猴子,对不起!丁义珍跑了。”

“什么?”

……

省委大楼,高育良办公室。

祁同伟放下电话,脸色难看:“机场监控最后拍到丁义珍出现在货运区,但没发现他登机。手机定位显示他的车往岩台方向去了。”

高育良猛地拍桌:“废物!一个大活人能在你们眼皮底下消失?”

“老师,丁义珍的反侦察能力超出预期。”祁同伟低声解释,“他在柴城高速路口弃车,故意留下手机迷惑我们。监控显示他换了四辆出租车才到机场。”

高育良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如蛇:“沙书记刚来就出这种事……陈海那边什么反应?”

“很愤怒。他认为有人通风报信。”祁同伟犹豫片刻,“侯亮平缴获了赵德汉两亿多赃款,证据确凿。赵已经供出丁义珍行贿一千三百多万。”

高育良的瞳孔微缩:“通知边防,对所有出境通道加强检查。另外……”

他压低声音,“查一下丁义珍最近半年接触过的所有人,特别是……”

话未说完,电话响起。

祁同伟接听后脸色骤变:“什么?确认吗?……好,立刻通知国际刑警。”

挂断电话,他转向高育良:“吕州国际机场地勤报告,两小时前一架美联航航班上有乘客持‘汤姆丁’护照登机,相貌特征与丁义珍吻合。”

高育良闭了闭眼:“飞机到哪了?”

“已经飞出华夏领空。”祁同伟苦笑,“美国没有引渡条约,红色通缉令效果有限。”

“彻查!”高育良突然暴怒,“谁帮他办的假护照?谁安排的逃生路线?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老师,丁义珍是从吕州走的,你说会不会是那位的手笔?”

“正因为是从吕州逃走的,恰恰不是他。”

“可是……”

“行了!别搞事情!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高育良自然是明白这个学生想要搞什么。

其实祁同伟一直无法释怀苏杭对他的打压,一直都在想着办法的给苏杭一次暴击。

然而他这个公安厅厅长在苏杭眼里就是小丑,所以每一次都是让祁同伟无奈的放弃。

“……”

……

李达康家中,灯光昏暗。

欧阳菁正在整理文件,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这么晚才回来?”

“丁义珍跑了。”李达康直接说,目光如刀般盯着妻子,“飞美国了。”

欧阳菁手中的文件夹啪嗒落地:“什……什么?”

“你很惊讶?”李达康逼近一步,“作为京州城市银行行长,你和丁义珍负责的光明峰项目资金往来密切。他出事,你不该早有预感吗?”

欧阳菁脸色煞白:“李达康!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包庇罪犯?”

“我什么意思?”李达康突然提高音量,“八年前林城的教训还不够吗?一个副市长落马,几十个投资商跑路!现在历史重演,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参与多深!”

“你永远只关心你的政绩!你的前程!”欧阳菁红着眼眶反击,“结婚二十年,你有关心过我和孩子吗?”

李达康像被击中软肋,后退半步。

墙上的结婚照里,年轻的两人笑容灿烂,与现实形成残酷对比。

“欧阳,”他声音突然疲惫,“如果知道什么,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欧阳菁别过脸去:“我什么都不知道。银行和光明峰项目的所有资金往来都符合程序。”

李达康深深看了妻子一眼,转身上楼。

在书房里,他拨通了孙连城的电话:“连城,明天一早冻结丁义珍所有关联账户,包括他亲属的。另外……查一下我妻子名下最近半年的资金流动。”

挂断电话,李达康站在窗前,雨水模糊了京州的万家灯火。

八年前林城的噩梦再次袭来,而这一次,威胁可能来自最亲近的人。

……

汉东省检察院,侯亮平与陈海相对而坐。

“老同学,这次真不是我故意放水。”陈海苦笑,“从发现丁义珍失踪到确认他登机,前后不到两小时。就像……有人精心策划了每一步。”

侯亮平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赵德汉交代,丁义珍背后还有人。一个被他称为‘老领导’的人物。”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个称呼在汉东官场特指谁,他们都很清楚。

“先吃饭吧。”陈海转移话题,“陆亦可亲自下厨,难得。”

餐厅里,陆亦可正端出一盘红烧鱼。

这位平日雷厉风行的反贪局处长,此刻围着碎花围裙,竟有几分居家气息。

“侯局尝尝,按我奶奶的秘方做的。”陆亦可给侯亮平夹菜,眼睛却不时瞟向陈海。

侯亮平敏锐地注意到,每当陈海提到去世两年的妻子,陆亦可眼中闪过的疼惜。

而陈海这个铁血汉子,在谈起女儿时罕见的柔情,也显然触动了陆亦可。

“亦可啊!我有个表弟在最高检,年轻有为……”陈海突然说。

“打住!”陆亦可筷子一放,“陈大局长的媒婆瘾又犯了?”

陈海讪笑,侯亮平打圆场:“老陈,人家陆处长明显……”

话未说完,陈海手机响起。

接听后,他脸色变得凝重:“机场货运区发现可疑包裹,里面有一套地勤制服和丁义珍的随身物品。”

侯亮平立刻会意:“金蝉脱壳。他早有准备。”

陆亦可已经起身拿外套:“我去现场。”

陈海点头,转向侯亮平:“明天我带你见个人,丁义珍的司机。他交代了些有趣的事情。”

“噢?”

原来是公安厅长的祁同伟来公安局看监控,通过手机定位发现丁义珍的车开往他的老家岩台方向。

于是在柴城高速拦截丁义珍的配车,却发现丁义珍没有在车上,他故意把手机丢在车上。

司机交代他们俩在义府东路分手,祁同伟接着调取录像,看到丁义珍穿过四条街才打车。

丁义珍反侦察能力太强,而且机场没有丁义珍的购票信息。

窗外,雨越下越大。

侯亮平望向漆黑的夜空,某架飞越太平洋的航班上,丁义珍或许正举杯庆祝。

而在地面,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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