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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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伟接到报告,丁义珍被抓前有人事先通知,事后还周密地安排了他的出逃路线。

高育民非常生气,要进一步严查,找出背后打电话的人,严查的范围也包括自己的电话。

汉东省公安厅指挥中心,祁同伟盯着墙上四部可疑电话的追踪报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技术员已经排查了所有通话记录,却是发现没有一部来自省委办公室。

“继续查。”祁同伟声音冷硬,“包括……我本人的通话记录。”

技术员惊讶抬头:“祁厅,这……”

“育良书记的指示。”祁同伟打断他,“严查范围包括所有高层。”

“是!祁厅。”

走出指挥中心,祁同伟摸出私人手机,删除了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

三天前,正是这个号码发来简讯:“丁已暴露,速决。”

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想起高育良暴怒的样子……

老师这次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他的演技太好了?

……

省委副书记高育良突然接到了一份举报,是前检察长陈岩石代替别人举报的。

陈岩石是陈海的父亲,陈岩石把局里分给他的房子卖了,把钱捐了,老两口自费住进养老院。

他坚持原则,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总是接百姓们的举报,大家都称他那里叫第二检察院。

高育良告诉手下的工作人员要多听听老同志意见。

京州郊外养老院的花房里,陈岩石正弯腰修剪一株君子兰。

八十多岁的老人手很稳,剪刀精准地裁去枯叶,留下挺拔的茎干。

“老检察长好手艺。”高育良微笑着走进花房,手里拎着一盒上等龙井。

陈岩石头也不抬:“育良书记大驾光临,我这‘第二检察院’蓬荜生辉啊。”

高育良笑容不变,将茶叶放在石桌上:“听说您把局里分的房子卖了,捐给了希望工程?老同志高风亮节,值得我们学习。”

“房子太大,打扫起来麻烦。”陈岩石终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住这儿挺好,老伙计多,还能帮群众解决点实际问题。”

两人在花架旁坐下。

高育良斟酌着开口:“关于您举报的大风厂股权问题,我们很重视……”

“重视?”陈岩石笑了,“我给李达康写了两封信,石沉大海。要不是工人拦着,厂子早被强拆了。”

高育良推了推眼镜:“光明峰项目是市里重点工程,涉及两百多亿投资……”

“重点工程就能强占民企资产?”陈岩石突然提高声音,“大风厂工人占股40%,山水集团用五千万就吞了市值十个亿的地皮,这是什么?这是抢劫!”

花房外,几名散步的老人好奇张望。

高育良压低声音:“老领导,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陈岩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拍在桌上:“股权变更记录、工人联名信、资产评估报告,全在这儿。”

他盯着高育良的眼睛,“听说山水集团的高小琴,是你亲侄女?”

高育良脸色微变,随即失笑:“谣言止于智者。我和高总素不相识。”

“是吗?”陈岩石意味深长地反问,转而指向窗外,“你看那株老梅,今年开花特别晚,但开得比往年都艳。知道为什么吗?”

高育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株老梅树傲然挺立,枝头点点红蕊。

“因为它知道,越是寒冷,越要开得鲜艳。”陈岩石站起身,“人,也该这样。”

高育良离开后,陈岩石的手机响起。

是大风厂工会主席郑西坡。

“陈老,不好了!”郑西坡声音急促,“山水集团的拆迁队来了,十几辆推土机!”

“什么?”

……

远在美国的丁义珍得知要抓他回国的消息,丁义珍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人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于是他打电话给何先生帮忙,没想到何先生的儿子来见了他,让丁义珍去迪厅扫地打杂,包吃住,丁义珍一下子傻了。

洛杉矶唐人街后巷,丁义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金凤凰”迪厅。

凌晨三点的寒风中,他裹紧单薄的外套……

曾经价值上万的阿玛尼风衣,现在沾满了啤酒和呕吐物的痕迹。

“丁!厕所又堵了!”一个纹身青年在门口喊道,“老板说再搞砸就滚蛋!”

丁义珍点头哈腰,用蹩脚的英语应着。

三个月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副市长,如今却沦落到在迪厅通厕所、扫地板,睡储藏室。

拐角处,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何公子那张倨傲的脸:“汤姆,考虑清楚了吗?”

丁义珍搓着手:“何少,能不能换个工作?我懂项目管理,可以……”

“项目管理?”何公子大笑,“你以为这是哪?这是美国!你的破文凭在这儿就是废纸!”

他突然沉下脸,“要么扫地,要么滚蛋。别忘了是谁帮你躲过移民局的。”

两个黑人保镖下车,肌肉虬结的手臂抱在胸前。

丁义珍缩了缩脖子:“我扫……我扫……”

回到阴暗潮湿的储藏间,丁义珍从鞋垫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去年光明峰项目奠基仪式上,他西装革履地站在李达康身边,意气风发。

照片背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是他在国内的“保险”。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U盘内容已确认,尾款已付。记住,敢泄露半个字,你在合肥的女儿……”

丁义珍猛地将手机砸在墙上,抱头痛哭。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这座不眠之城的某个角落。

……

李达康听取了市纪委书记张树立汇报,丁义珍家里什么也没有发现,而且投资商也没有人承认贿赂丁义珍。

张树立说,山水集团的高小琴要见李达康。

随后,李达康来到大风服装厂,只见厂内到处挂着反贪污腐败,反暴力拆迁的标语,护厂工人都严阵以待抵抗拆迁。

山水集团高小琴举报,大风厂厂长蔡成功贿赂丁义珍,而且还煽动工人长期霸占厂子。

虽然山水集团已经拿到大风厂的股权,可是他们不但不停产,还不停地接新订单。

大风厂迟迟不拆迁,高小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和李达康诉苦。

自从丁义珍出逃之后,蔡成功也失踪了,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李达康很生气,随即下达命令,尽快查清蔡成功和丁义珍的问题,一周内要拆掉大风厂。

丁义珍的出逃让李达康的心里也笼罩了一层阴影,他必须找个出口,就是光明峰的开发,大风厂又是这个项目的关键。

京州市委会议室,李达康将一叠照片摔在桌上:“这就是你们说的‘平稳拆迁’?”

照片上,大风厂工人手挽手组成人墙,与拆迁队对峙。

横幅上“誓死保卫工厂”几个大字触目惊心。

张树立额头冒汗:“李书记,是山水集团私自行动的,我们事先不知情……”

“不知情?”李达康冷笑,“高小琴没告诉你她要‘总攻’?”

会议室鸦雀无声。

光明区区长孙连城小心翼翼道:“李书记,大风厂股权确实已经转让给山水集团,从法律上讲……”

“法律?”李达康打断他,“蔡成功失踪前举报山水集团用暴力威胁手段强占股权,你们查了吗?一千三百多工人即将失业,你们管了吗?”

他环视众人,“丁义珍刚跑,就想再闹出群体事件?”

秘书匆匆进来,在李达康耳边低语几句。

李达康脸色更加阴沉:“高小琴在接待室?让她等着!”

散会后,李达康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灯火。

八年前林城的教训如芒在背……

一个副市长落马,整个开发区瘫痪。

如今历史重演,而这次,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敢信任。

手机亮起,是欧阳菁的短信:“今晚加班,不回了。”

李达康攥紧手机。

银行流水显示,过去半年,欧阳菁的账户与山水集团有数十笔资金往来。

而这一切,他竟是从纪委的侧面调查中得知的。

此时的李达康突然感觉有人为他埋了一个陷阱,一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惊天陷阱。

……

京城某小区,侯亮平家门前。

蔡成功蹲在楼梯间,脚边堆着汉东特产和两箱名酒。

听到脚步声,他触电般跳起来:“亮平!”

侯亮平皱眉:“蔡成功,你怎么找到我家了?”

蔡成功搓着手,“就来看看老同学,带点土特产……”

侯亮平推开家门,儿子侯浩然正在拆一台崭新的游戏机:“爸!蔡叔叔送我的!”

“还有这个。”蔡成功赶紧递上一个信封,“给孩子压岁钱……”

侯亮平脸色骤变,一把夺过信封和游戏机塞回蔡成功怀里:“拿走!立刻!”

“亮平,你这是……”

“蔡成功!”侯亮平咬牙切齿,“腐蚀干部不择手段是吧?连孩子都利用?”

吃饭的时候,蔡成功又让侯亮平给丁义珍打电话说情。

侯亮平轻描淡写地和蔡成功要丁义珍在美国的电话,蔡成功才知道丁义珍出事以后逃到美国。

侯亮平用极其严厉的口吻追问蔡成功有没有行贿过丁义珍?

蔡成功很害怕,战战兢兢地承认送过银行卡,随后就什么都不回答了。

他要和陈海举报贪官,侯亮平劝他回去找陈海坦白。

关上门,侯亮平强压怒火检查儿子书包,果然翻出一沓现金。

他拨通陈海电话:“老陈,蔡成功在我这儿……对,刚被我骂走……他状态不对,可能去找你自首……什么?大风厂出事了?”

电视里正播放紧急新闻:“今日下午,京州大风服装厂发生警民冲突,目前伤亡情况不明……”

侯亮平盯着屏幕,画面中隐约可见“反暴力拆迁”的横幅。

他突然想起蔡成功临走时的话:“亮平,他们要逼死我啊……高小琴是高育良侄女,丁义珍只收她的钱……我走投无路了……”

“爸,蔡叔叔哭得好伤心。”侯浩然小声说。

侯亮平摸摸儿子的头,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钟主任,我需要最高检的协助……对,关于大风厂股权纠纷和山水集团……”

……

大风厂门口,对峙已持续六小时。

郑西坡站在推土机前,手持扩音器:“工友们!陈老已经去找沙书记了!我们要相信政府!”

人群中,护厂队长王文革赤膊上阵,胸前挂着“誓与工厂共存亡”的牌子。

远处,拆迁队的挖掘机轰鸣着,随时可能冲过来。

“老郑!”一个工人慌张跑来,“陈老电话打不通!”

郑西坡擦擦额头的汗,望向养老院方向。

那辆装满鲜花的三轮车还停在院门口……

陈岩石答应替他们保管这些花,等风波过去,重新栽在工厂的空地上。

“再等等。”郑西坡对工人们说,“陈老不会丢下我们。”

夜色渐深,探照灯将厂区照得如同白昼。

谁也没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悄然停在拆迁队后方。

车窗降下半边,高小琴冷艳的面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常队长,”她对手机说,“今晚必须拆掉围墙。出了事,山水集团负责。”

挂断电话,她望向大风厂斑驳的厂牌,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后视镜里,京州的夜空被乌云笼罩,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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