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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朱颗粒万万想不到：一个讨吃的娃娃，就做了锅汤，皇上竟龙颜大悦敕封少监，这……；还有，这忠士之后又是……？
“这啥？”朱元璋摆摆手，长吁口气，“老哥哥，这王少监了了兄弟我多年的心愿，就是大功一件。”朱元璋瞅着朱颗粒，双手摊开又收拢，嘿嘿一笑，“老哥哥，你兄弟我，可不是好歪人不分的晋公子重耳，王少监立了大功，封他个少监，也算是城门立杆[注：1]取信于民吧。”哈哈大笑，“有功则奖，有过当罚，赏罚分明嘛。老哥哥，你说，我封他个少监不为过吧？”
“……”朱颗粒听出了皇上话里有话。跟随朱元璋这么多年，朱元璋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驭人的权术，他不得不佩服。况且，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朱元璋手里攥着的乌纱帽多如牛毛，封个把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岂敢妄言。但是……
“老哥哥，不瞒你说，我这也是，也算是又了了一个人情吧。”朱元璋长叹口气，瞅瞅朱颗粒，“老哥哥，你可知道王少监的身世？”
“皇上，这……”朱颗粒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其实，小讨吃的进京当天，他也问过小讨吃的身世。小讨吃的只说是爹娘早死了，从小就靠讨吃为生。不过，当时小讨吃的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难不成……
“老哥哥，还记得我那个马夫吗？”朱元璋又问。脸色很沉重。
“皇上，是老马夫王小九吗？”朱颗粒也是一脸沉重。王小九是皇上许多马夫中的一个。王小九原本是家中的长子，像许多平民百姓一样，自然一出生也就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名字：王老大。王老大家是青州一个百户家的马户，王老大自然从小就成了小马倌。不过，后来，投奔红巾军做了朱元璋马夫后，朱元璋就给他改了名字。这事，朱颗粒是知道的。朱元璋的小心思他也是清楚的。（朱元璋那时还叫朱重八，虽然还不是皇上，但一个马夫名字听起来比他还大，他还是很忌讳的。）再后来，那年朱元璋率兵攻打大阳在牛头关中了埋伏，王小九被乱石不幸砸中。
“老哥哥，老马夫死的太惨了！”朱元璋声音哽咽，“他是为了我，才……”
“……”朱颗粒是亲眼目睹王小九惨死的。当时，队伍一进牛头关就遭到了守军的袭击，眼瞅着大大小小的乱石从天而降，王小九挥鞭连挡好几块乱石，朱元璋是躲开了，而他自己却不幸……
“唉！”朱元璋眼泪潸然，痛楚地连连摇头，“舍身救主，堪称忠士也。”
“皇上，你是说，小……”朱颗粒突然意识到：莫非，小讨吃的会是……
“正是！”朱元璋连连点头，“王少监就是老马夫留下的骨血石头蛋。”
“石头蛋？”朱颗粒见过王小九的儿子。那是出兵攻打大阳府前，王小九屋里头的[注：2]赶了几十里山路从老家来送行。当时，石头蛋也就刚刚会牙牙学语。后来，朱颗粒专门派人去王小九老家找过，但是……
“老哥哥，想不到吧？”朱元璋苦笑，“当年咱费劲巴力地没找着，转来转去，这小子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皇上，不会是……”朱颗粒没把话说完。
“老哥哥，错不了。”朱元璋十分肯定。“青田兄都查过了。”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朱颗粒把小讨吃的领进宫，朱元璋虽然一句话留下了，但是，毕竟是皇宫禁苑，生打生来了个生人，原来还是个小讨吃的，锦衣卫可不敢掉以轻心。结果，一番盘查，竟从小讨吃的身上搜出个鸡蛋大小的石头蛋。锦衣卫不敢怠慢，最后这事惊动了……
“老哥哥，更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呢。那石头蛋，青田兄看过了，就是他送给老马夫儿子的，上面刻的字也是他刻的。”朱元璋又说。
“……”朱颗粒大惊。他简直不敢相信。
那天，王小九屋里头的领着王小九的儿子来送行。
村口，朱颗粒正好碰上娘俩。
半道上，朱颗粒没话找话问：小子，叫啥名字？
“大哥见笑了。”王小九屋里头的苦笑，“乡下人没啥好名字，生他那天，他爹正垒院墙，瞅着脚跟前一堆石头，顺口就给他起了个名，叫石头蛋。”
“石头蛋？”朱颗粒只有苦笑。岂止是乡下人，除了达官贵人，和书香门第，一般老百姓确实没有个好听的名字。大都是土的掉渣，甚至……
“不！俺有官名。俺叫，叫……”石头蛋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清叫啥，急得来回瞅着天空，吭哧半天，最后才从身上的兜里摸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俺，就叫这个……。”
“你叫王钺？”朱颗粒接过石头，明白了。石头上刻着俩个篆字：王钺。
石头蛋点点头。指指天：就是月亮的月。
“这……”朱颗粒眉头一蹙。石头蛋说的音不错，但字可不对。还有，朱颗粒虽然不敢确定，但石头蛋给他的石头好像是青田石，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大哥，咋了？”王小九屋里头的问。
“大妹子，这石头哪来的？”朱颗粒反问。
“这……”王小九屋里头的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不瞒大哥，俺这些天，也不知咋啦，这心里头就像猫抓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到黑来睡觉还老是做噩梦，好几次半夜梦见他爹回来了，可他就是站在门口不进家，也不吭气。”瞅瞅朱颗粒，不好意思地苦笑，“俺，俺这心空落落的，就，就想来看看他。至于这石头蛋嘛，是走到半道上，碰到一个出家人给的，哦，对了，那出家人还给俺石头蛋起了个官名，就刻在了那石头蛋上。”王小九屋里头的指指石头，又是不好意思地苦笑，摸摸儿子的脑瓜，“其实，咱受苦人叫啥都中，又不指望当官做学问。要那官名不顶吃不顶穿，有啥用。可那出家人说，俺石头蛋命中有贵人，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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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城门立杆：出自春秋时期的商鞅变法。商鞅为了取得人们的信任，在秦国都城的南门放了一根3丈长的木头，并宣布谁能把木头从南门搬到北门，就可以得到“十金”的奖赏。最终，有人将木头从南门搬到了北门，商鞅兑现了奖励。
[注：2]
屋里头的：青州方言。屋：音读：唯。男人对有夫之妇的一种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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