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声响。
五条新菜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这声脆响，裂开了一道缝。
他僵硬地弯下腰，颤抖着手，捡起了自己的手机。
只见手机的屏幕上，以右上角的撞击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了整个屏幕。他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闪烁了两下，然后就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
坏了。
彻底坏了。
这部手机，是他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好几年的零花钱，才下定决心买的。里面存着他所有关于人偶制作的资料、灵感图片，还有……还有他偷偷拍下的、喜多川海梦在校园里的几张模糊的背影照片。
现在，一切都没了。
鞋底踩着狗屎，心爱的手机也摔得粉碎。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感觉，今天，是自己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全世界，仿佛都在和他作对。
然而，他的霉运，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他拿着破碎的手机，闻着脚下传来的臭味，呆立在路边，感到万念俱灰的时候。
“叮叮当，叮叮当……”
一阵欢快的、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刺耳的音乐声，由远及近。
五条新菜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辆巨大的、车身上写着“城市清洁”字样的洒水车，正亮着闪烁的警示灯，以一种与它庞大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从街道的另一头，疾驰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哗啦——！”
洒水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车身两侧的喷头，喷射出强劲有力的水柱，卷起了地面上所有的尘土、泥浆和不知名的污水。
一道灰褐色的、冰冷的、带着腥臭味的泥水墙，劈头盖脸地，朝着五条新菜，猛地拍了过来。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从头到脚，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冰冷的泥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过他的脸颊，灌进他的衣领。他那件干净的校服衬衫，瞬间被染成了肮脏的土黄色，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一连串的、接踵而至的倒霉事件，终于彻底击垮了五条新菜的心理防线。
他站在原地，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狼狈不堪的稻草人。
他闻着自己身上混合着狗屎和污水的恶臭，手里握着屏幕碎裂的手机，感受着晚风吹过湿透的衣衫时那刺骨的寒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悲伤，也没有力气去愤怒了。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再一次，看向了那栋在夜色中，依然灯火通明、如同神殿般高高在上的豪华公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的心中，对那个神秘的胖子，不再是单纯的嫉妒和不解。
一种莫名的、无法言喻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从他的脚底，悄无声息地，一路向上攀爬，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这一切的倒霉，真的……只是巧合吗？
当五条新菜拖着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充满了人偶制作材料气味的房间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没有开灯。
黑暗，能让他感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能让他暂时从这个变得无比陌生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他将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甚至没有力气去脱掉那身已经半干、散发着混合恶臭的、黏糊糊的衣服。
身体上的疲惫和狼狈，与内心的巨大冲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闭上眼睛，但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却如同无法关闭的投影仪，在他的脑海中，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反复循环播放。
他看到了校门口，喜多川海梦那张因为狂热的爱意而变得既陌生又美丽的脸庞。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我喜欢你！”
“请让我成为你的妻子，我非你不嫁！”
他看到了那个叫李晨的胖子。他那庞大的身躯，那副“勉为其难”的表情，那句霸道无比的“未婚妻”宣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与他丑陋外表极不相称的、令人心悸的掌控力。
他又看到了那栋如同神殿般高高在上的豪华公寓——“天际一号”。那是他只敢在梦里想象的地方，而那个胖子，却像回自己家一样，带着海梦走了进去。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自己身上。
那精准无比的狗屎运，那应声而碎的手机屏幕，那劈头盖脸的泥水……
一连串的倒霉事件，在当时看来，或许只是运气差到了极点。
但此刻，当五条新菜躺在这片安静的黑暗中，将今天所有离奇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拼接在一起时，一个荒谬的、却又让他无法否认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蘑菇，在他的心中，疯狂地滋长起来。
那个叫李晨的胖子……
他拥有的，不仅仅是神秘的、深不可测的财力。
他拥有的，是某种……某种超乎常理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五条新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想起了喜多川海梦那不正常的、仿佛被洗脑般的狂热。正常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外形如此不堪的男人，产生如此深刻的、甚至愿意献出生命的爱意？
这不合逻辑。
他又想起了自己那接踵而至的霉运。
为什么那么巧？为什么偏偏在他窥探那栋公寓楼的时候？为什么所有的倒霉事，都像经过精密计算一样，一环扣一环地发生在他身上？
这不合常理。
当“不合逻辑”和“不合常理”这两件事，都指向同一个人的时候，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那个胖子，李晨，他能操控人心，他能……降下厄运。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生活在现代科学社会的人，都斥之为无稽之谈的结论。
但五条新菜，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发自内心地，相信了。
因为他亲身经历过，他亲眼目睹过。那种巨大的、无法用任何科学道理来解释的冲击，已经彻底摧毁了他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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