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锋的青衫消失在竹林尽头时，苏妄仍捏着那封密信。
夜风卷起信角，仙盟玄铁印的冷光刺得他眼皮发跳。
他摸了摸袖中那粒青灰色石屑——三日前从幻灵阵图残片上刮下的，此刻正隔着布料硌着他掌心。
"演武场的欢呼声怎么突然小了？"苏妄望着远处仍亮着幽光的灵镜，突然意识到方才震耳欲聋的"四排模式"讨论声，不知何时已被虫鸣取代。
他低头盯着密信上"非法改造古阵""扰乱宗门秩序"的字迹，喉结动了动——这八个字，够把九霄网吧连锅端了。
顾灵鸢的小筑飘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苏妄推门时，正撞见她踮脚够案几上的青铜灯树，月白裙角扫过满地狼毫。"苏大老板？"她回头，发间玉簪晃了晃，"这么晚来，莫不是网吧要请我当护院？"
"护院怕是用不上了。"苏妄甩了甩密信，"仙盟监察司三日后到，说咱们滥用古阵。"
顾灵鸢的手悬在灯树旁，指尖的金漆被她抠下一块："谁告的状？
赵天策那老匹夫？"
"十有八九。"苏妄摸出石屑搁在案上，"但咱们有幻灵阵图原迹，只要证明是合规改良......"
"改良？"顾灵鸢突然拍桌，震得石屑跳了跳，"仙盟那帮老古董连灵田多开半亩都要查三代，你当他们看得懂'游戏'和'战阵'的区别？"她绕着案几转圈，发尾扫过苏妄鼻尖，"得让他们看到好处！
对了——"她突然站定，眼睛亮得像灵镜里的魔晶，"多重身份登录系统！
练气期用普通账号，筑基的开隐藏权限，这样不同修为看到的内容不一样，查也查不出破绽。"
苏妄眼睛跟着亮了："再在登录时加追踪印记，谁要是把阵图信息捅出去，立刻能定位到！"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顾灵鸢的笑意突然凝固："还有叛徒。
陈七那废物能摸到暗语，肯定有内鬼。"
话音未落，"咚咚"敲门声惊得烛火乱颤。
"谁？"顾灵鸢抄起案上玉笛，苏妄已摸到腰间阵盘。
"王清音。"门外传来执法堂令牌碰撞声，带着几分哽咽，"我有要紧事说。"
门开的刹那，王清音像片被风吹进来的枯叶。
她法衣前襟沾着草屑，发髻散了半边，往日端着的执法堂执事派头全没了，眼眶红得像浸过血："那封举报信......是我送的。"
顾灵鸢的玉笛"当啷"掉在地上："你疯了？"
"我没得选！"王清音突然抓住苏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赵天策拿我师父的命威胁我，说我要是不递举报信，就往他的续命丹里掺鹤顶红。
我留了后手，没署名，仙盟查不到我头上......"她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撞在椅背上，"但我可以帮你们拖延时间，只要你们能救我师父！"
苏妄垂眼盯着腕上红痕，和楚清瑶腕上那道何其相似："怎么证明你不是赵天策派来的？"
"今晚子时，赵天策会让人来演武场偷幻灵阵图资料。"王清音急促道，"我听见他和陈七说的！
他们要在仙盟来之前拿到证据，坐实你们私改古阵的罪名。"她抹了把脸，"信不信由你们，我师父在西峰药庐，要是你们查到什么......"话音未落，她掀开门帘冲进夜色，只余一阵风卷着几缕碎发落在苏妄脚边。
"这女人的话能信？"顾灵鸢弯腰捡起玉笛，笛身还沾着她掌心的汗。
苏妄摸着下巴笑了："半真半假，但偷资料这事——"他掏出传讯符捏碎，"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让楚清瑶对外放风，说咱们准备把幻灵阵图复刻版交给仙盟当证据。"
顾灵鸢眼睛一转："妙啊，引蛇出洞。"
演武场的夜比往日更黑。
胡一刀缩在草垛后，手心里全是汗。
他盯着苏妄案几上那卷"复刻版阵图"——其实是顾灵鸢用废纸画的，墨迹都没干透。
子时三刻，房梁上终于传来瓦片轻响。
胡一刀屏住呼吸，看着黑影像只猫似的滑下来，指尖刚碰到"阵图"，他已从草垛里窜出，刀柄重重砸在黑影后颈。
"苏师兄！"胡一刀揪着那人衣领拽到亮处，"抓到了！"
苏妄举着火折子凑近，火光照亮那张脸时，他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是小桃，楚清瑶身边最得用的小丫头，平时总红着脸给苏妄端桂花糕的小桃！
"小桃？
你怎么......"苏妄话没说完，小桃突然剧烈挣扎，从袖中抖出一把淬毒短刃，划破胡一刀手背。
胡一刀吃痛松手，小桃爬起来就往暗处跑，却被顾灵鸢的玉笛缠住脚踝，"扑通"摔在泥地里。
"说！谁指使你的？"顾灵鸢踩着她后背，玉笛尖抵着她后心。
小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能说......清瑶姐会怪我的......"
苏妄猛地转头。
月光下，楚清瑶正站在执法堂密室门前，手中紧攥着一枚玉简。
玉简便签上的暗红痕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极了干涸的血。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落在竹叶上的露："娘，对不起......我真的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