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
卫多鱼蹲在灵霄宗西侧茅房的青石台阶上，就着月光磨手中的竹篾片。
昨夜暴雨冲垮了粪池围栏，此刻满地污秽横流，在青砖上画出歪扭的沟壑。
他摘下腰间灰扑扑的布袋，掏出本泛黄的册子。
册页间夹着各式各样的叶片，每片叶脉都用炭笔描着古怪纹路——这是三年来收集的茅房污渍痕迹。
坎位积水三寸，纹如蚯蚓钻土
少年蘸着污水在册页空白处勾画，手腕突然不受控地颤抖。那些本应腥臭难闻的污渍，在他眼中竟隐隐泛着青光。
卯时的晨雾漫过窗棂时，卫多鱼终于直起酸痛的腰。
脚下青砖的裂纹不知何时拼成了八卦图形，昨夜暴雨冲刷出的沟壑，正与册中第七十二页的巽风纹完美契合。
又错了！
他懊恼地抓乱头发。三年来每次暴雨后，这些污渍都会形成不同纹路，但总在日出时消散无踪。执事师兄曾撞见他蹲在粪坑旁描画，当众把那本册子扔进茅房：杂役就该有杂役的样子！
竹篾片刮过青砖的吱呀声里，卫多鱼摸向怀中硬物。
那是上月清理粪池时捞到的残玉，玉面上歪歪扭扭刻着癸亥二字。每当月华照在玉面，那些污渍纹路就会在眼前活过来。
辰时的钟声惊飞檐下雀鸟。
卫多鱼慌忙收起玉块，却见今日的污水痕迹消散得格外缓慢。暗青纹路在朝阳下泛起油光，竟像极了执事师兄炫耀过的《基础符箓》图谱。
坎三转离七...
他鬼使神差地举起竹篾片，沿着污渍走向划动。粪池突然咕咚冒泡，昨夜暴雨积下的污水逆流成旋，在砖面刻出深浅不一的凹痕。
巳时的日头爬上东墙时，整间茅房的地面已布满诡异纹路。
卫多鱼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手中竹篾片不受控地抖动。那些他描摹过千百次的污渍痕迹，此刻正自动拼接成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哐当——
竹篾片突然断成三截。卫多鱼踉跄后退时，怀中的残玉自动飞出，不偏不倚落在阴阳鱼眼的位置。玉面上癸亥二字泛起血光，将满地污水蒸成青雾。
午时的烈日穿透青雾。
卫多鱼眯起眼睛，看到雾中浮动着蝌蚪状的金色文字。那些字迹钻入鼻孔的瞬间，他忽然记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药王谷的白胡子长老替他诊脉后，曾对着执事摇头：九曲隐灵脉，修炼速度不足常人三成...
原来如此！
少年突然跪倒在地，指尖深深抠入砖缝。污渍蒸腾的青雾里，他看清了自己经脉的走向——九道扭曲的灵脉在丹田处拧成死结，唯有粪池方向隐约透着光。
未时的山风卷着枯叶闯入茅房。
卫多鱼颤抖着撕下衣袖，咬破手指在布片上疾书。那些蝌蚪文在他血中游动，渐渐拼成《青阳导引术》的残篇：地秽养灵，以污破障...
申时的阴影漫过窗台时，茅房外传来脚步声。
卫多鱼慌忙将染血的布片塞入粪池砖缝，执事师兄的藤鞭已抽在门框：戌时之前清不干净，滚去寒潭洗剑！
酉时的残阳染红西天。
卫多鱼跪在粪池边舀污水，发现那些被他刮过千百次的青砖，裂缝中竟渗出细如发丝的灵气。九曲隐灵脉第一次产生悸动，像是饿极的幼兽嗅到肉香。
戌时的星子爬上柳梢。
卫多鱼瘫坐在清洗一新的茅房里，掌心突然刺痛。三道污渍凝成的黑线从砖缝钻出，在他手心拼出残缺的阵图——正是三年来收集的第九百八十一种纹样。
亥时的月光漏进窗格。
怀中的残玉突然发烫，卫多鱼惊觉今日是癸亥日。玉块表面的血字与月光交融，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影子——那分明是个人体经脉图，九曲隐灵脉的走向清晰可辨。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夜鸦。
卫多鱼按照影子所示摆出怪异姿势，粪池突然腾起青烟。蛰伏三年的隐灵脉剧烈震颤，将恶臭的沼气吞入丹田，在死结处烧出针尖大的孔洞。
丑时的霜露凝在眉梢。
少年呕出黑紫色的淤血，眼底却泛起狂喜。茅房青砖的每道裂缝都在发光，那些被他视为耻辱的清洁岁月，此刻化作星图铺满识海。
寅时的晨雾再次漫入茅房。
卫多鱼蜷在墙角沉沉睡去，怀中紧攥的残玉已褪去灰垢。玉面上癸亥二字下方，隐隐显出被污血沁透的新纹——地秽通玄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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