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悄然而过，华山派祖师殿内气氛肃穆。
宁中则站在殿中，正有条不紊地分派着留守山门的诸般事宜，声音清冷，试图以一贯的果决来掩饰眉宇间的倦色与心底的波澜。
陆大有与劳德诺早已收拾妥当，侍立一旁，神色各异。
陆大有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而劳德诺则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这时，林轩带着岳灵珊缓步走入。
岳灵珊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轩身后半步，螓首微垂，脸颊上尚带着未褪尽的红晕。
她眼神有些飘忽，似喜似怯，全然不复往日的娇蛮跳脱，仿佛一只刚偷吃了糖果又怕被发现的小猫。
宁中则正在嘱咐一名弟子看守山门要务，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便瞥见了女儿的身影。
她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岳灵珊身上，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珊儿，你这是做什么？胡闹！”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这丫头平日里被娇惯坏了，眼下福威镖局之事凶险未卜，怎能让她跟着下山涉险。
岳灵珊被母亲一喝，娇躯微颤，下意识地往林轩身后缩了缩，咬着嘴唇，不敢言语。
那副模样，若是往常，宁中则少不得要训斥几句，但此刻看到女儿这般依赖林轩，她心中却蓦地一紧，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林轩上前一步，将岳灵珊稍稍挡在身后，对着宁中则微微躬身，语气平和：
“师娘，弟子以为，小师妹武功初成，也该下山历练一番，见见世面，对日后修行亦有裨益。有弟子与师娘照拂，当无大碍。”
他说着，目光坦然地迎向宁中则。
宁中则与林轩对视片刻，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何尝不知林轩言之有理，只是女儿终究是心头肉。但转念一想，林轩武功智计皆是上上之选，有他在，或许……
她又瞥了一眼女儿那明显带着几分少女情怀的羞怯模样，心中微叹，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轩儿你都这么说了，便依你。只是路上务必小心，不可任性。”
岳灵珊闻言，紧绷的小脸顿时绽放出喜悦的光彩，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林轩一眼，眼底的爱慕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宁前辈，晚辈也想同去福威镖局，出一份力，不知可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蓉俏生生地站在殿门口，一身浅绿衣衫，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眼神灵动狡黠。
宁中则见到是她，眉头又是一紧，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为难。
她沉吟道：
“黄姑娘，非是我不愿，只是此行福州路途遥远，江湖险恶，你……”
她顿了顿，斟酌着言辞。
“你乃黄岛主千金，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华山派如何向黄岛主交代？”
东邪黄药师性情古怪，亦正亦邪，若是爱女在华山派的队伍中出了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黄蓉噗嗤一笑，走上前来，对着宁中则敛衽一礼，声音娇俏：
“宁前辈太过忧虑了。爹爹常说，江湖儿女，当行侠仗义，岂能因噎废食？何况晚辈也粗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寻常毛贼，倒也不惧。再说了，有宁前辈和林师兄这等高手在，蓉儿难道还会怕不成？”
她说着，狡黠的目光在林轩脸上一转。
林轩心中暗笑，这黄蓉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适时开口道：“师娘，黄姑娘一片热忱，武功亦是不凡，若有她相助，此行或能更为顺遂。晚辈以为，可以同行。”
宁中则见林轩也开口了，又看看黄蓉那双写满“我一定要去”的灵动眸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揉了揉额角，昨夜的疲惫与今日的烦心事交织，让她实在没精力再与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周旋。
她长叹一声：
“也罢，既然如此，黄姑娘便一同前往吧。只是，万事小心为上。”
“多谢宁前辈成全！”
黄蓉喜笑颜开，对着宁中则又是一礼，随即目光转向林轩，眨了眨眼。
山门外，六匹骏马早已备好。
陆大有正忙着检查马鞍，劳德诺则在一旁负手而立，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岳灵珊偷偷觑了一眼身姿挺拔的林轩，脸颊又开始发烫。
想到等会儿或许能与大师兄同乘一骑，甚至能倚在他宽阔的背上，她的一颗心就如同揣了只小兔子，怦怦乱跳。
她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开口：
“大师兄，我……我不太会骑马，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这话一出，林轩尚未答话，旁边的宁中则脸色却微微一变。
“珊儿！”
宁中则的声音骤然响起，不似往日温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
“你都多大的人了，骑术早就练过，怎会生疏至此？莫要给你大师兄添麻烦！”
岳灵珊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大半，委屈地低下头，小嘴微微撅起，眼圈也有些泛红。
她不明白，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娘亲，今日为何这般严厉，而且还是当着大师兄的面。
宁中则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女儿那点小心思，她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一想到自己与林轩之间那不可告人的纠缠，再看到女儿这般情窦初开的模样，她心里便堵得慌，既有对女儿的愧疚，又有一丝自己都说不清的烦躁与隐秘的占有欲。
她不能让女儿和林轩走得太近。
至少，现在不行。
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不容商议：
“你与我同乘一骑，路上我还能指点你一些骑术要领。”
林轩面上依旧是那副恭谨温和的模样，仿佛对眼前这母女间的小小风波毫无察觉，只是心中暗道：
师娘这醋劲儿，倒是不小。
看来这《真阳玄妣真经》的效力比预想中还要厉害几分。
陆大有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劳德诺则始终垂着眼帘，仿佛入定了一般。
岳灵珊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却也不敢再违逆母亲的意思，只得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是，娘亲。”
她偷偷抬眼看了林轩一眼，却见大师兄神色如常，心中更是失落，只觉得那份刚刚萌芽的甜蜜被娘亲无情地打碎了。
宁中则见状，心中微微一叹，却也不再多言，率先翻身上马，然后伸手将岳灵珊拉了上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母女同骑，姿势本该亲密，此刻却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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