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既已重返这风云变幻之地,不知对如今这天下局势,有何高见?”
赢衍放下茶杯,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先生以为,如今这天下,又是何等光景?”
他反将一军,语气依旧平淡。
谢飞鱼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无数人影与势力。
“六国余孽蠢蠢欲动,百家门派各有心思。”
“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南有百越暗流汹涌。”
“离阳陈芝豹叛出北凉,带走三万大雪龙骑,天下震动。”
“徽山轩辕敬城七步入儒圣,格杀其父,亦是搅动一方风云。”
“更有那罗网、阴阳家等势力,潜藏于暗处,伺机而动。”
“这天下,如同一锅沸水,随时可能倾覆。”
谢飞鱼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珠玑,将这大争之世的紧张与混乱,描绘得淋漓尽致。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凝重了几分。
赢衍听罢,嘴角那抹浅笑却未曾改变。
他微微偏头,仿佛“看”向窗外飞逝的景物。
“先生所言极是。”
“这天下,确实乱得很。”
“不过……”
他话锋一转,那慵懒的语调中,陡然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锋锐。
“越是混乱,便越是机会。”
“父皇命我出使韩国旧地,看似死局,实则不然。”
“韩国虽小,却是中原腹地,六国之心。”
“以此为支点,撬动这天下棋局,未必不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霸气。
“六国,终将覆灭。”
“这万世基业,便从这韩国开始铺就。”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威压,自赢衍身上悄然弥漫开来。
那并非刻意释放的气势,却比任何张扬的宣告都要令人心折。
谢飞鱼只觉心头猛地一震。
他漂泊江湖多年,见过的帝王将相不知凡几,却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此纯粹而磅礴的帝王之气。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深植于骨髓的尊贵与睥睨。
仿佛这天下,本就该臣服于其脚下。
这位九殿下,绝非池中之物。
谢飞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赢衍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深深的敬畏。
他沉默片刻,又带着一丝疑惑开口。
“殿下此行韩国,路途遥远,危机四伏。”
“飞鱼观殿下车驾简朴,随行亦不过寥寥数人,这……似乎并无太多准备?”
赢衍闻言,嘴角弧度更深,却只是笑而不语,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悬念。
那笑容,让谢飞鱼心中的好奇如同被猫爪轻轻挠动。
就在此时。
“吱嘎——”
马车毫无征兆地猛然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厢内的众人身形皆是一晃。
“有埋伏。”
李寒衣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平静。
她那双素来淡漠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剑,紧盯着车窗之外的幽暗密林。
大秦北境,长城脚下,上将军王贲的营帐之内,灯火如豆。
王贲魁梧的身躯在案前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指节粗大的手,正用力按压着刺痛的额角。
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军报文书旁,是一副摊开的边境舆图,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标注着敌我态势。
韩国如同跗骨之蛆,时不时便会袭扰边境村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虽是癣疥之疾,却也让他不胜其烦。
更让他头疼的,是战后安抚与重建的诸多事宜,千头万绪,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将军。”
一名亲卫副将掀开帐帘,躬身而入,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他手中捧着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报,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咸阳来的急报。”
王贲放下按揉额角的手,深邃的虎目中闪过一丝疲惫。
“念。”
他的声音带着久经沙场的沙哑。
副将展开密报,声音低沉。
“奉陛下令,九殿下赢衍,即刻启程,出使韩国,查探民情,安抚人心,不日将抵达北境大营,命上将军王贲妥善接应,不得有误。”
“九殿下?”
王贲浓眉一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咸阳的皇子他大多有所耳闻,可这九殿下,却着实有些陌生。
副将见状,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将军,便是那位……十年前丹田被废,远遁江湖的赢衍殿下。”
赢衍。
这个名字如同沉寂多年的火星,在王贲的记忆深处重新燃起。
他想起来了。
那个曾经惊才绝艳,却在一夜之间沦为废物的皇子。
真是可怜。
王贲心中轻叹一声,随即眉头又紧紧锁了起来。
一个丹田被废,不良于行的皇子,跑到这刀光剑影的边境来做什么。
查探民情,安抚人心?
这北境的风沙,怕是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别是来添乱的吧。
王贲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就在此时。
“报——!”
一声凄厉的呼喊自帐外传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与极致的惊惶。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斥候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声音嘶哑。
“将……将军!”
“九殿下……九殿下的车驾,疑似遭遇刺客伏击!”
“轰!”
王贲只觉脑中一声巨响,整个人霍然起身,一股凛冽的杀气自体内勃发而出。
“什么?在本将军的地盘刺王杀驾?!他们想死?!”
……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之前。
幽暗的密林,枝叶层叠,几乎不见天日。赢衍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此刻正静静地停在林间小道的中央。
忽然,数十道黑影,无声无息,自林间的浓重阴影中悄然浮现。他们融入黑暗,动作迅捷无声,转眼间便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皆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覆盖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手中兵刃——透过枝叶缝隙的微弱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嗜血寒芒。队列森然,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一人,身形尤为魁梧,几乎比常人高出一个头。
他手中提着一柄门板似的巨剑,剑身宽厚,布满狰狞的倒刺,仅是看着,便能感受到其沉重的威压。
他便是玄翦,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面具后的双眼凶光毕露,死死锁定那辆孤零零的马车,透着要将其生吞活剥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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