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池水面泛起涟漪，一抹淡金自池底缓缓浮现，映照在楚离的手掌上，像是某种古老意志的凝视。
他双掌扣起，掌中包裹着的，赫然是一团乳白微金、隐隐蒸腾的精纯液体——“天罡元露”。
那不是凡物。
那是池底圣碑历经百载孕育的脉源之精，是天地灵气与岁月沉淀的结晶。
此物一出，连风似乎都停了。
岸边众人呼吸一滞，目光全被那抹金芒吸引。
赤雷子瞳孔一缩，刚想开口，却见楚离抬手掏出一纸薄匣，封存元露，随后取出另一卷羊皮，铺在石桌上。
“这是……你提炼它的方式？”白老蹙眉，快步走上前。
楚离点点头，语气淡然：“天罡元露内蕴十三道寒属性灵息，需经九转提纯法，以十二枚火阳灵引为基，再辅三味中和药引，方能凝成净脉元露。”
他说话时，眼神专注，语速刚好，像是在一板一眼地念着一篇他早已熟背的古卷。
白老接过那羊皮，神识一扫，脸色却慢慢变了。
复杂的药理公式，精妙的丹火编排，连他这样的医道长者都要反复推敲的调治顺序，此刻却被这少年一笔勾清，仿佛这炼制流程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此法……你亲自推演所得？”白老声音微颤。
楚离仅淡淡颔首：“圣典有载。”
白老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定在楚离脸上良久，忽而一笑，转身道：“开炉，按此法配制，老夫亲自监督！”
三日后，北境军营边缘处那片长期废弃的战伤营帐前，浓药之香远远飘出，银针寒芒点点如星斗。
帐篷内，楚离坐于帘后，一身青袍被汗水浸冷。
身旁是三十余名医卫和炼药弟子，分列而坐，手中银针映着铜灯微光，一道道流转而来的净脉元露，正在缓缓注入一名名伤兵体内。
“第三针，正中中渊穴，进针——三寸三分，停五息。”
楚离声音不大，却透出不容置疑的磁性。
那名军医手在微抖，虽是北境战场老手，面对这样的细针操作却也压力山大。
他吞了口唾沫，果断照办。
士兵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旋即脸色渐转由灰白变为红润，呼吸平稳如初。
几人围上来查验——脉息恢复，氤氲真气一扫之前寒毒迹象，大喜。
几乎同一时刻，帐外传来铁靴踏地的连续奔跑声。
“报告——第七营三十六人疗效显现，初步清除寒冥之毒！”
“第九营一百三十七人确认恢复武脉流转，无一疗伤反噬！”
一连串的捷报像是利箭，穿透这沉重的战营。
那些曾经沉默无声、伏倒不起的伤兵，一个个从牵引阵法中坐起，如梦初醒般撕开胸襟大口喘息。
有人热泪滚落，有人激动得掀翻了洒药铜盆。
而楚离，还没动。
他手中轻轻旋转着一根银针，针尾若有若无地荡着微光。
他的目光落在随身携带的那道淡金古籍之上，一道淡蓝光幕浮于书页开口处。
【检测到高浓度天罡元露，是否开启继承模块：元露调和——根据个体体质与脉象，实现配方优化，反馈疗养效率提高75%。】
“开启。”他低声喃喃，像是预料之中。
下一息，那淡蓝光幕骤然扩散，一道道虚拟图层浮现在他视野角落，每张图上都跳动着将士的姓名、生理数据、气血强弱、寒冥侵蚀评分……
他迅速习惯，指尖一弹，一份新配方向白老身后的炼药弟子传去。
几轮操作之后，疗愈进程如飞跃深渊般骤提数层，竟几可用“起死回生”形容。
午后时分，白老终于忍不住，匆匆步入后营，看着地上还残余着的净脉元露和堆积如山的药引壳盏，震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走到楚离身边，眼角微颤，看着那根洒满药灰的银针，道：“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法门？”
楚离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眼中却如寒星落地冰渊。
“医非死物，血中有命。我走的，是医与武共济之道。”
语毕，他轻轻抽出一根刚从火中冷却下来的银针，抬指一弹，银针飞入前方伤兵胸口穴位，一道白光瞬间炸散，护体罡气竟随之自愈运转。
白老张嘴欲言，却终觉嗓子干涩发紧，半晌只吐出一句：
“圣手之名，你……当得。”
而楚离，只是更紧了紧自己的衣领，淡道：“圣典授我技，医者授我心。”
“我不图什么虚名。”
就在众人尚在震惊与敬畏之际，营外围一名身着墨甲的女子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封黑边密信，目光沉敛，步伐急促。
楚离头也未回，只道：
“进来吧，白羽。”
那身着墨甲的女子走进帐篷，身姿轻盈，靴底不沾尘土，却裹挟着一缕风雪的寒意。
她双眼目光锐利如刃，快步绕过几个还未散去的伤兵，目光在楚离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带有黑边的密信，递了过来。
“战王召见你，命你立刻前往议事厅。”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眉心微微蹙起，神情难得地凝重。
楚离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众人，一道目光如轻刀般从炼药弟子与军医之间的缝隙扫过。
众人都屏住呼吸，没有人出声，只有银针还在药盏边缘轻轻颤动鸣响。
他这才接过信，纸封轻如蝉翼，背面却隐约有一枚极其细密的压痕。
他的指腹微微停顿了一下，刹那间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奇异香气顺着指节渗入鼻腔——不是寻常的墨香，而是夹杂在花草间的冷意，有点像早谢的玉螺花，但更淡、更诡异。
“影瘴香。”他眉眼不动，心中却陡然涌起一股寒意。
圣典残卷早已记载了魔教常用的十六种毒香，这种香便位列其中，专门用来掩盖灵气波动的痕迹，是用于监控气机的，极其阴损。
市面上很少见，只有特定的派系能够炼制。
那一刹那，光幕角落跳出一行微小的字：
【感知到异常波动，是否启动“伏毒演算”防御模块——】
楚离没有回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仿佛有刀鸣声隐隐作响。
“走吧。”他语气平静，就像仲夏的夜雨落在寂静的山林中，却透着一股无形的锋芒。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银针陡然轻轻转动，指腹随意一弹，那枚细银便“咻”地一声钉在药盏边缘，斜斜地插着，正好刺破了那残留药渣深处的一点暗红。
暗红逐渐渗出丝丝黑气，像毒蛇一样蜿蜒游动。
他垂下眼眸，看着那团慢慢扩散的黑痕，声音清冷：
“看来……有人在等我露出破绽。”
话音未落，他已披起斗篷，转身离去，那密信却没有随身收起，只是被轻轻夹在两指之间。
外面风声突然变大，军营上空隐约有战鹰滑翔的羽翼划破天光，隐隐传来金甲掠过天空的声音。
白羽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楚离没有停下脚步，但脚步在营门前忽然轻轻停顿了一下，四下扫视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
“试探？监视？或许……要查的不只是我。”
他一步踏出，银袍翻飞，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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