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堆里那片幽红玉简碎片突然泛起温热,贴着楚离掌心的皮肤轻轻震颤。
他蹲下身时,指节擦过腐叶上凝结的血珠,那股腥甜混着泥土的气息顺着鼻腔窜入,让他想起十岁那年在破庙外捡到的半本《毒经》——当时他正用竹片刮开蛇毒溃烂的伤口,血珠落进泥里,也是这样的气味。
引我来的是你?楚离捏起碎片,圣典在识海翻涌,金漆小字如活物般游向碎片纹路。
他看见那些暗红脉络里藏着细小的刻痕,像某种阵法的残图,而碎片震颤的频率,正与半里外的地下传来的隐晦波动同频。
血雾在头顶翻涌,他能听见白骨道人残留的骨刃钉进树干的轻响,但更清晰的是胸腔里青铜虎符的发烫——那是他混进楚家时,从父亲旧物里翻出的最后线索。
十年前楚玄霄用私通魔教的罪名绞杀他父亲时,这枚虎符正藏在父亲贴身的衣襟里,而此刻,虎符与碎片的热度在他怀里交织,像两根烧红的铁签,烫得他脊背发紧。
走。他低喝一声,不是对谁,是对自己。
脚尖点地跃上树梢,腐叶被带得簌簌飘落,正盖住白骨道人彻底消散前最后一点幽蓝鬼火。
地下洞窟的入口藏在三棵血枫的根系间,楚离落在树根旁时,靴底碾碎了半块焦黑的骨片——那是某种妖兽的腿骨,表面还留着被血焰灼烧的痕迹。
圣典突然在识海炸响,他瞳孔微缩,看见前方岩壁上若隐若现的暗红光纹,像锁链般缠绕着洞口。
血魂锁链。他舔了舔后槽牙,这是魔教专用于封锁重要场所的机关,触发后会引动方圆十里的血煞之气,届时血手真人就算在百里外也能感知到波动。
指尖抚过岩壁,圣典的推演如潮水般涌来:锁链共有七处节点,分别对应心脉、肝脉、肾脉...都是人体要害,显然布置机关的人将医道与阵法结合,用武脉弱点做锁芯。
逆脉推演。楚离闭了闭眼,识海里的金漆小字突然倒转,原本顺着节点流动的血煞之气被反向拆解。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最细的那根在指尖转了个花,精准点向岩壁上第三道锁链的太冲穴位置——那是肝脉原穴,也是整条锁链最薄弱的环节。
银针入石三分,暗红光芒骤然一滞。
楚离手腕微抖,银针顺着石纹刺入半寸,只听咔的轻响,锁链光纹像被剪断的红绳,断成七截散落在地。
他松了口气,额角却渗出细汗——这机关比圣典里记载的更精妙,若不是父亲当年教他认过人体三百六十五穴的逆位,怕是要多耗三枚银针。
洞窟内的腥气比外面重了十倍。
楚离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火光里,他看见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最深的几道几乎穿透岩石,像是有人被剥去指甲后用血肉硬抠出来的。
再往里走二十步,血腥味突然浓烈到发苦,火折子的光映出前方的景象:一座直径两丈的血池,池水泛着暗紫,中央悬浮着一块巴掌大的血纹玉简,正与他掌心的碎片发出共鸣。
池底沉着数具骸骨,有的穿着修士法袍,有的套着北境军甲——最靠近池边的那具骸骨,腰间还挂着半枚玄铁虎符,和楚离怀里的青铜虎符纹路有七分相似。
他喉结动了动,十年前父亲被处决时,刑场上也有北境军的影子,当时他躲在人群里,看见为首的军官腰间就挂着这样的虎符。
血脉契约,唯血承者可解。
楚离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玉简下方岩壁上的小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血脉二字却像刀刻般清晰。
圣典突然在识海翻涌,他感觉有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涌向指尖——那是他修炼《天医圣典》特有的反应,每当触及与自身相关的秘密时,圣典便会主动推演。
他伸出手,指尖离玉简还有三寸时,血池突然震动。
池水翻腾如沸,暗紫的血泡破裂时发出嗤嗤声,像是有无数人在池底尖叫。
楚离本能后退半步,却见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在洞窟顶端凝成血色光罩,将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这是我的...是我的
沙哑的呢喃从身后传来。
楚离旋身,正看见白骨道人的残魂浮在血池边,幽蓝鬼火比之前更盛,甚至凝出了半张人脸——那是张极为俊美的脸,眉骨高挺,眼尾上挑,与楚家祠堂里供奉的某位祖先画像有七分相似。
你不是之前那个残魂。楚离握紧银针,圣典在识海标出白骨道人的弱点:他的魂火虽然凝实,却有三处暗斑,像是被人用邪术强行封印过。
当年我用半座血池养魂,就是为了等这枚玉简。白骨道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的贵气,那妖女说只要我交出《逆脉引血诀》,就助我重塑肉身...可她骗我!
她把我封在白骨念珠里,让我看着她用我的血池炼血奴!
他的鬼爪突然抓向玉简,血池里的血水竟顺着他的指尖往上涌,在他掌心凝成一把血刃。
楚离瞳孔骤缩——这哪里是残魂,分明是有人用禁术将主魂封在残魂里,只等血池开启时苏醒!
冰髓露!楚离摸出腰间的小玉瓶,拔开木塞的瞬间,冷冽的寒意裹着药香炸开。
他反手泼向血池边缘,暗紫的血水遇冷结冰,原本支撑结界的血煞之气被冻住了三分。
趁此机会,他足尖点地跃上血池中央的平台,取出四根特制银针,分别插入玉简四角的石墩。
圣典的金漆小字在识海疯狂翻涌,楚离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拽进一片血色空间:无数光带连接着玉简和血池,最粗的那根光带里,流淌着浓稠的血煞之气。
他咬了咬舌尖,剧痛让意识更清晰,圣典的推演突然指向光带的交汇点——那是个极小的漩涡,像极了人体的气海穴。
断!楚离低喝一声,银针在石墩里猛然转动。
血色空间里,光带的交汇点被银针搅成乱麻,连接玉简和血池的光带一根接一根断裂。
玉简突然发出清鸣,脱离悬浮状态落入他掌心,而血池的震动也逐渐平息,只剩池底骸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还给我!白骨道人的鬼爪擦着楚离的脸抓过,在他脸颊上划出三道血痕。
楚离侧头避开,却听见身后传来破风之声——那是掌风,带着腐臭的血气,比之前遇到的血奴更猛。
他本能地旋身,右掌运起刚在圣典里推演的逆脉掌,与来者的手掌重重相击。
咔嚓!
骨骼相撞的脆响混着楚离的闷哼。
他被震退三步,后背抵在血池边的石壁上,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抬眼时,却见来者穿着北境军的玄铁重甲,肩甲上的镇北二字被血污浸透,而那张脸...分明是三年前随萧凛来楚家送军粮的军医官陈叔!
陈叔的眼眶里爬满血纹,瞳孔缩成针尖大的一点,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楚离望着他腰间晃动的半枚玄铁虎符,与池底骸骨上的那枚严丝合缝。
十年前刑场上的北境军官、三年前失踪的军医官、池底的北境军骸骨...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成一个可怕的可能。
楚家...渗透北境...他喃喃自语,话音未落,陈叔(或者说血奴丁)已经再度扑来,带起的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猎猎作响。
洞窟外的血雾突然翻涌如沸,像是某种巨兽在苏醒。
楚离擦了擦嘴角的血,将玉简塞进怀里最隐蔽的暗袋。
青铜虎符的热度透过衣物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望着陈叔肩甲上的镇北二字,突然笑了——十年隐忍,终于要扯出楚家那条藏在阴影里的尾巴了。
血奴丁的掌风再次袭来,楚离屈指弹出一枚银针。
圣典的金漆小字在识海翻涌,将血奴丁的武脉弱点、攻击破绽拆解成最清晰的路线。
这一次,他没有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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