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里突然炸开的阴冷笑声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后颈发寒。
楚离脚步一顿，肩头肌肉瞬间绷成铁线。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这声音他在灰袍巫的记忆碎片里拼凑过，是血手真人特有的阴鸷尾音。
玄色衣摆下的手指蜷进掌心，药囊里的银针硌得虎口生疼。
小老鼠倒是有点本事，可惜......走不出这阵。
话音未落，血雾翻涌如沸。
萧凛的玄铁剑已横在身前，剑脊嗡鸣震散三尺血雾，露出半空中那道高瘦身影。
来者周身缠绕着紫黑色血气，像是被无数道血线捆成的人形，每走一步虚空都往下坠半寸——分明是凝元境巅峰的威压。
血手真人。萧凛沉声道，玄铁剑在地面划出半寸深的痕迹。
黑羽卫已退到楚离身侧，腰间短刃出鞘三寸，目光像淬了冰的箭镞。
那身影踏空而下，血雾在他脚边自动分开，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
他盯着楚离，眼眶里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你是楚家那个废脉小儿？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楚离眉心，十年前就该被野狗啃了的东西，居然没死？
楚离心头一震。
他早从灰袍巫的残魂里窥见血手真人与楚家勾结的线索，却不想对方竟直接叫破他的身份。
记忆突然翻涌——六岁的冬夜，父亲被按在祭台上，楚玄霄手持黑刃剖开胸膛时，远处阴影里似乎也立着这么个裹血雾的身影。
当年若非楚玄霄送来你父亲的心脏作祭品，我岂能突破桎梏？血手真人咧开嘴，青灰色的唇瓣翻卷着露出尖牙，那心脏跳得真欢啊，在我丹炉里滚了七七四十九天，还能渗出血珠...
住口！
楚离的低喝像被掐断的琴弦，尾音发颤。
他能感觉到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眼前浮现父亲最后望来的眼神——不是痛苦，是愧疚，是让他快跑的急切。
药囊里的圣典突然发烫，逆脉推演的纹路在识海翻涌，将血手真人的武脉弱点一寸寸拆解：灵脉淤塞在膻中穴，元丹裹着血煞毒，连呼吸间的停顿都带着十年前那场献祭留下的心悸。
如今你也该成为我的养料。血手真人抬手一抓，楚离脚下的岩石突然裂开，无数血线从地缝里钻出来，缠向他的脚踝。
萧凛的玄铁剑率先劈下。
剑气撕开血线的刹那，北境战王的目光扫过楚离发白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见这少年失了从容。
但下一刻，楚离已经低头看向被血线缠住的脚踝，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只有萧凛能听见：拖住他十息。
十息？
萧凛瞳孔微缩。
他能感知到血手真人的境界至少是凝元境大圆满，而自己不过凝元境中期。
但当他对上楚离泛红的眼尾时，突然想起昨日在血兽群里，这少年用银针挑破自己肩窝的毒囊时，也是这样冷静得近乎冷酷地说忍三息。
好。
萧凛的回答轻得像叹息，玄铁剑却划出半轮明月。
剑气撞向血手真人的瞬间，他借势倒退三步，将楚离护在身后。
血手真人冷笑，抬手接住剑气，指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剑刃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楚离的手指已经探进药囊。
爆炎针是他用圣典里的火属性药材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东西，针身裹着赤焰草的灰烬，遇血即燃。
他弯腰装作扯血线的模样，指尖在岩石裂缝里快速一按——三根爆炎针呈三角状埋进石缝，针尖刚好触到下方的血雾灵脉。
小杂种在耍什么花样？血手真人察觉不对，血线突然收紧，勒得楚离脚踝生疼。
但萧凛的第二剑已经到了，玄铁剑带着北境寒风的肃杀，直取对方咽喉。
血手真人不得不偏头避让，青灰色的鬓角被剑气削落一缕。
一息。楚离在心里数着。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的点兵令。
药囊里的圣典还在发烫，逆脉推演的纹路突然连成一条金线，指向西南方向的蛇纹石——那里是阵眼的核心。
二息。
萧凛的剑招突然变了。
原本刚猛的北境剑法里混入几分游移，剑刃擦着血手真人的肩膀划过，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留下一道血痕。
血手真人怒喝，反手拍出一掌，掌风裹着血煞气撞在萧凛胸口。
北境战王闷哼一声，退了五步，玄铁剑插在地上才稳住身形。
三息。
楚离的手指在石缝上轻轻一叩。
爆炎针的引信被圣典的气息激活，针身开始渗出极淡的红光。
他抬头看向血手真人，对方正掐着诀要召血兽，嘴角还沾着萧凛剑上的血——那是北境军特制的破邪剑，血里混着玄铁粉末，能暂时压制邪修的元丹。
四息。
黑羽卫突然从侧面扑来。
这个擅长暗杀的北境死士没有用刃，而是用肩膀撞向血手真人的腰。
血手真人没料到这杂役打扮的人会拼命，慌忙侧身，却被黑羽卫腰间的短刃划破了手臂。
黑血溅在地上，腾起阵阵青烟。
五息。
楚离能感觉到爆炎针的热度透过鞋底传来。
他的视线扫过萧凛——对方胸口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却还在死死盯着血手真人的动作。
北境战王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像是要把最后一口气都用来给楚离争取时间。
六息。
血手真人终于发现了异常。
他猛地转头看向楚离，瞳孔里的血光暴涨：你敢——
七息。
楚离笑了。
他的笑容很冷，带着十年隐忍终于要撕开一道口子的锋利。
他抬起手，对着石缝轻轻一吹。
圣典的气息如潮水般涌出，激活了爆炎针的最后一道引信。
八息。
地底下传来细微的轰鸣。
血雾突然疯狂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血手真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试图召回血线，却发现那些缠着楚离的血线已经被爆炎针的热气烤成了灰烬。
九息。
爆炸来得比预想中更猛。
赤红色的火焰裹着碎石从石缝里炸开，冲击波像无形的巨手，将楚离、萧凛、黑羽卫同时推出三丈开外。
血雾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月光倾泻而下，照在蛇纹石上，泛出幽蓝的光。
十息。
楚离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萧凛身侧。
他望着被爆炸气浪掀飞的血手真人，看着对方撞在突然升起的封印屏障上——那是蛇纹石触发的秘境自毁机制，专为防止阵眼被破而设。
小杂种！血手真人的手掌拍在屏障上，青灰色的皮肤裂开无数血口，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这笔账，我会亲手讨回来。
楚离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他转身看向西南方向，那里的血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能看见远处的青山轮廓。
萧凛捂着胸口走过来，玄铁剑上还滴着血：你怎么知道这屏障会出现？
圣典里说，血雾秘境的阵眼与蛇纹石共生。楚离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圣典，逆脉推演的纹路终于平息，破阵眼时，蛇纹石会启动封印，防止秘境核心泄露。
黑羽卫从后面拖来昏迷的灰袍巫，短刃在对方颈侧比划了一下：要灭口吗？
留着。楚离低头擦去脚踝上的血痕，他身上的毒囊里，还有楚玄霄的信。
远处传来血手真人的怒吼，震得山林里的夜鸟扑棱棱飞起。
楚离望着被屏障挡住的身影，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十年前的血债，十年后的阴谋，终于要开始清算。
走。他率先迈出脚步，玄色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回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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