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李寒衣的居所,苏白的心境已与初次拜师时截然不同。
庭院之外,那股熟悉的清冷剑意依旧弥漫,却不再让他感到如初见般的压迫。
此刻的他,步伐沉稳,气息内敛,带着一股新晋六品宗师应有的从容。
庭院内,落梅无声,景致一如往昔般静谧幽深。
一袭胜雪的白衣静立于那株虬结苍劲的古梅之下,李寒衣的身影仿佛与这方孤寂清冷的天地彻底融为了一体,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她周身的气息缥缈而悠远,似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苏白在庭院入口处站定,目光落在师父那遗世独立的背影上,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敬意。
他深吸一口气,庭院中那夹杂着淡淡梅香与凛冽剑意的空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徒儿苏白,拜见师父。”
苏白的声音清晰而恭敬,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李寒衣缓缓转过身。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气,流畅自然,仿佛山间清泉流过磐石。
那双古井无波的清冷眸子,落在了苏白身上,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
“何事?”
淡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自有威严。
在她想来,苏白此番前来,多半是在《月夕花晨》的修炼上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惑。
毕竟,从五品到六品,是一个不小的坎。
即便资质再高的天才,也可能在某些关隘上卡顿许久,需要名师指点迷津。
然而,当她的神识,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掠过苏白身体时,即便是以她那早已臻至波澜不惊的剑仙心境,也不由得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
她那双清潭般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讶异。
苏白身上的气息,与数日前相比,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没有丝毫刚刚突破后的虚浮不稳。
反而沉稳厚重,凝练无比,仿佛已经在六品宗师这个境界沉浸了数年之久。
那股精纯的内力,在他经脉中如同大江奔流,雄浑磅礴,却又被他完美地掌控着,收放自如。
这才……几天?
从入门考核时勉强踏入四品,到如今稳稳站在六品宗师的门槛之上,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日左右的光景。
寻常武者十数年都未必能够走完的道路,他区区十天便从容跨过。
更可怕的是,他的根基,扎实得有些不像话。
比许多按部就班修炼数十年的同境界武者,还要来得稳固。
这个徒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李寒衣心中再次为苏白这种堪称神迹的精进速度而感到惊讶。
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淡漠,没有流露出分毫异样。
只是那双眸子,似乎比方才更深邃了几分,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苏白并不知道自己师父内心深处的这番波澜。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期待,朗声说道:“启禀师父,弟子近日在修炼剑法之余,对铸剑之术颇感兴趣。”
“弟子以为,若能亲手锻造一柄与自身剑意相合,与师父所传《月夕花晨》剑法更为匹配的佩剑,或许能在剑道一途上,有更深的领悟。”
他没有直接说自己得到了《天工铸剑术》,只说对铸剑感兴趣,并将此与剑法修炼联系起来,显得合情合理。
“只是弟子初涉此道,尚无经验,更苦于没有合适的锻造材料。”
“所以……特来向师父求助,恳请师父能赐下一些基础的铁料,供弟子尝试练习。”
听闻苏白此番前来,并非为了修炼上的困惑,反而是为了锻造兵刃的材料。
李寒衣非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反而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赞许之色。
这抹赞许,比之前发现他修为大进时,似乎还要更明显一些。
剑者,当知剑,懂剑,爱剑。
一个真正的剑客,不仅要精通剑法,更要了解自己手中之剑的构造,明悟剑的灵魂。
亲手为自己锻造一柄最能发挥自身实力,最契合自身剑意的兵器,这本身就是剑道修行中,极为高深,也极为重要的一环。
苏白能有这份心思,足见他不是一个只知埋头苦修剑技的莽夫。
他是在真正用心去走自己的剑道之路,去全方位地提升自己。
这份悟性,这份主动,在年轻一辈中,实属难得。
“可。”
李寒衣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依旧是那般惜字如金。
但这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玉手随意地一挥,动作轻描淡写,却仿佛引动了某种无形的气机。
“来人。”
清冷的声音传出庭院。
“将库房的粗炼精铁,取三百斤来。”
“多谢师父!”
苏白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本以为,能求到几十斤铁料便已是天大的恩赐,没想到师父一开口,便是足足三百斤精铁!
这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多时。
两位身穿雪月城制式服饰的弟子,推着一辆沉重的独轮木车,吱呀呀地来到了庭院之中。
车上,堆满了通体乌黑,闪烁着沉凝金属光泽的铁锭。
每一块铁锭都颇为沉重,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散发着一股精纯而厚重的庚金之气。
这绝非市面上那些普通的生铁,而是经过初步提炼,去除了大量杂质的优质精铁。
“这里是三百斤粗炼精铁,足够你前期练习之用。”
李寒衣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这三百斤精铁在她眼中,不过是些寻常物事。
苏白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小山般的精铁,眼中顿时绽放出难以掩饰的狂喜之色。
有了这些材料,他脑海中的《天工铸剑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可以尽情地尝试,尽情地挥霍,不用担心材料不足而束手束脚。
“弟子再次叩谢师父厚赐!”
苏白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不必。”
李寒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
随即,她话锋一转,那双清冷的眸子望向苏白,带着一种提点的意味,缓缓说道:“精铁,终究只是凡物。”
“你若真想在铸剑一途上有所成就,未来,当为自己寻一柄真正的神兵。”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苏白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郑重。
李寒衣顿了顿,清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庭院的围墙,望向了遥远而神秘的西方天际。
“我曾听闻,极西之地的昆仑山之巅,常年被万载玄冰覆盖。”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悠远。
“在那至寒至纯之地,汇聚天地灵气,孕育着一种世间罕有的奇珍——”
她的语气微微加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特殊的魔力。
“【千年寒铁】。”
这四个字一出,庭院中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若能得此铁,辅以绝顶的铸剑技艺,或可铸就一柄真正的绝世神兵,拥有惊天动地之威能。”
千年寒铁!
苏白将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名字,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记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师父随口一提的逸闻趣事。
这既是对自己在铸剑之道上的指点与期许。
也为他指明了未来的一个崇高目标,一个足以让他为之奋斗许久的方向。
“弟子明白了!”
苏白再次躬身一拜,语气坚定,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难以抑制的熊熊斗志。
“弟子定不负师父教诲,日后必当竭尽所能,寻得此等神材,铸就一柄不坠师父威名之剑!”
带着这三百斤沉甸甸的精铁,也带着师父那番意味深长的指点与期许,苏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李寒衣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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