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雷鸣大作,雨势如注。
竹屋外,梧桐苑一等大丫鬟青鸟站在雷雨中,撑了把绘青鸾的油纸伞。
此刻正指挥着王府仆人,将一箱箱听潮亭秘籍搬入屋内。
喝酒的白发老魁摇头晃脑,面露不屑。
“有个屁用?!”
南宫仆射在角落捧着一部《杀鲸剑》,微微道:“还是有些用处的~”
“有什么用,就算把听潮亭武库所有秘籍了然于胸,也抵不过小道士传授的一招半式。”
“那倒是~”
二人想起前些日神乎其神的驭剑之术,到现在还是想不通。
人有人性,剑亦有灵。
温养不知多少年的随身佩剑,方可召唤自如,随心驾驭。
那位倒好,一百多柄剑皆是俯首称臣,随心所欲到了极致。
江湖传闻有人万剑共主,不需蕴养佩剑,即能驭剑千万。
可这几百年,谁见过此等妖孽之资?!
斜依在门框的世子殿下,盯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儿在木梯上珠玑四溅,脑子一团乱麻。
听见屋里那二位吵吵,登时满脸黑线。
“本世子就不信了,没他教,便登不上那武帝城头!”
南宫仆射娥眉轻点:“登得上……赢不赢就难说了~”
说话间,青鸟来至屋檐下,收起油纸伞后,从怀间掏出一封大柱国的密信。
“殿下,这是王爷让奴婢捎来的。”
“徐晓?”
徐风年进屋喝了口茶,这才翘着二郎腿拆信。
信中大概的意思是让他放心,动手的孙貂寺和东越皇族那只孤魂野鬼,回了京城后准活不过十日。
只是对隋珠公主差不多就成,毕竟不是任他调戏的一般小娘子。
另外,大柱国透露了一则来至北莽的消息。
说是最近那位橘子洲持节令慕容保鼎,正四处重金招募九州顶尖杀手,意图不明。
提醒儿子这段日子最好呆在武当。
毕竟有余北玄那个妖孽坐镇,出不了什么意外。
徐风年读到这里,摇头笑了笑。
蛛网六位提竿,八十扑蝶娘,三百捉蜓郎……
这么多杀手都不够用,还花钱请外人?
不过北莽屠龙名单头五位中,除了大柱国徐晓之外,便是他这个北凉继承人。
该提防还是要提防!
当世子读到最后一页内容时,不由得满目错愕……
逼他上武当,包括还是此后种种安排,徐骁终于揭开谜底,
最终目的,竟然是要武当掌教将一身通玄修为移花接木般转到他身上。
这可是逆天的勾当啊?
徐家不怕就被雷劈?
心中波澜万丈的徐风年毁去密信,抬头望向站于门口的青鸟。
“若内力也可转嫁于人,那天下门派那些执牛耳者,死前将一身功力如座位般传承下去,宗门大派的高手岂不是一代比一代强大?”
青鸟摇头,不置可否。
“这是徐晓的主意,还是我师傅的?”
“不敢说~”
徐风年眨眨眼:“那就是徐瘸子了!”
…………
此刻大莲花峰上的玉霄宫,王重娄看罢大柱国的信,转手递给了二师弟陈繇。
大殿之内,还有白眉白须的老寿星宋知命,以及打着瞌睡萎靡不振的洪洗像,
唯独不见小六余北玄的身影。
刻意瞒着他,不是拿小师弟当外人。
而是如今这位,早已不是当年的绣花枕头。
北玄师弟想要阻拦,这事儿指定泡汤。
王重楼瞧着脸色暗沉的三位师弟,爽朗一笑。
“不过是一个小小大黄庭,比起武当千年大计,算得了什么?”
“况且答应人家的事,可反悔不得~”
宋知命深吸一口气,叹声道:“一旦散去大黄庭,师兄你……”
陈繇道:“如今山上有了北玄,咱武当何须再巴结他北凉,大师兄何苦这般?”
其实他二人,之前便从王重娄有意无意的言谈中,知晓了此事。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劝,肯定是劝不动。
大师兄什么秉性,陈繇和宋知命再清楚不过。
瞅着无动于衷的洪洗像,俩老道登时有些恼火。
“小没良心的,师兄大限将至,你还这般模样,白疼了你二十多年……”
骑牛的哪敢道破天机,只得装出副苦瓜相跟着劝了一番。
北玄师兄动动小指头,他都受不了!
王重娄一甩拂尘,微笑道:“我们这些光长岁数不长悟性的师兄弟中,之前就数洗像离天道最近。”
“如今好了,北玄一朝悟道,冠绝武当,有了他和洗像,去下面见了师傅,也算是能有所交代。”
老神仙顿了顿之后,开始交代后事。
“之后由北玄接任武当掌教,你们三位没意见吧?”
陈繇和宋知命点点头,异口同声道:“除了他,谁还有资格坐镇武当?”
骑牛的接茬道:“小王师兄和俞师兄,也定会赞同。”
王重娄看了眼小师弟,语重心长道:“别以为有了你北玄师兄撑起武当,你便更加懒散放纵。”
“今后多向北玄请教,他的道,绝不会止步如今的成就。”
“另外,世子在武当,多多点拨予他,不然师兄这一身大黄庭,殿下受之三四,岂不浪费?”
洪洗像答应一声,不自觉地眼眶开始湿润。
虽说知道大师兄死不了,可还是因为这番话伤感不已。
王重娄眼见大殿气氛沉重,撇开话题说了另一件事。
“你们可知,老五如今人在何处?”
剑痴王小屛下山已有大半月,昨日刚送回一封信。
洪洗像道:“莫非去东海寻俞师兄?”
王重娄摇摇头:“这个呆子,跑去了北莽!”
“啊?”
“信上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除了棋剑乐府,他还想去那道德宗,领教麒麟真人的一气化三清……”
陈繇忧心道:“北莽可不同离阳江湖,凶险的很。”
“师弟对剑痴的斩天拔剑术,这么没信心吗?”
宋知命叹了口气:“这个呆子,原以为他出关后变了个人,没曾想还是这么自负。”
“不过也好,多杀几个北莽蛮子,替边境那些枉死的百姓讨个公道。”
中原武林人士,甚少游历北莽。
不是瞧不起道德宗和棋剑乐府这些顶级门派。
而是那座江湖实在过于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客死异乡。
王小屛一人一剑孤身入北莽,着实令人担忧。
说完剑痴的事儿,王重娄抬头看了眼雨势渐缓的天色。
“北玄今日登坛传道,讲解内景朝元,这雨也下得差不多了,你们去准备吧~”
昨日,余北玄来大莲花峰,说是创出的那篇练气心法有些细处,得他亲自讲解。
将武当六七百修道之人,聚集于玉霄宫前的白玉广场。
登坛传道,最合适不过。
王重娄见他难得热忱教务,爽快的一口答应。
可惜天公不作美,第二日风急雨骤,耽搁了半天功夫。
宋知命想起小师弟送来那篇《内景朝元》,不由得满脸喜色。
“大师兄,这套练气心法杂糅玉柱内功之外,推陈出新,再辟蹊跷……”
“且言语精炼,大道至简,就算初入门的弟子,也能领悟两三成。”
王重娄笑着道:“北玄的悟性,如今越来越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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