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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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两界山的第七天,玄霄的伤势最先好转。妖族太子的恢复力惊人,断骨已经愈合,只是走起路来还有些跛。此刻他正蹲在溪边,盯着水面发呆。

看什么呢?慕容白一瘸一拐地凑过来,手里还捏着占卜用的龟甲。

玄霄指向水中自己的倒影。银发间那对狼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额间若隐若现的月牙纹:妖神树赐予的力量...消失了。

左千户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默默擦拭着新找来的长刀。普通兵器在他手中显得格外脆弱,稍不留神就会折断——这是双生刃胚胎带来的副作用。他的五感已经失去味觉和嗅觉,现在连触觉都开始变得迟钝。

石洞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左千户立刻放下刀,快步走进去。云昭靠在山壁上,正试图生火煮药。她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但颈间的青鸾印记依旧黯淡无光。

别动。左千户接过药罐,我来。

云昭没有坚持。她看着左千户生火的动作,眉头微蹙:你又感觉不到了?指的是触觉。昨天左千户就差点把手伸进火里而不自知。

没事。左千户将药罐架好。失去触觉反而让他能徒手处理滚烫的器物,算是因祸得福。

洞外突然传来慕容白的惊呼。左千户箭步冲出,只见溪对岸的树林里走出三个身影——两个妖族长老带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

一元老!三元老!玄霄的银发瞬间炸开,你们还敢现身?

为首的妖族长老生着张马脸,额间嵌着块紫水晶。左千户立刻认出这是当初背叛妖帝的叛徒之一。更诡异的是,这长老周身缠绕着与魔皇相似的黑气。

太子殿下。马脸长老阴森地笑着,妖神树已死,旧秩序该终结了。他看向左千户,紫水晶突然亮起,至于你...魔皇陛下向你问好。

左千户瞬间明白了——这些长老体内藏着魔皇留下的暗手!

没等对方说完,左千户已经拔刀冲去。普通长刀在他手中泛起青金微光,那是双生刃的力量外显。马脸长老不躲不闪,胸口突然裂开,伸出条布满吸盘的触手!

刀光与触手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左千户惊讶地发现,这怪物的强度远超预期。更麻烦的是,另外两名长老也完成了变异——一个双臂化作螳螂刀,另一个背后展开蝙蝠翼。

结阵!慕容白甩出最后几张符箓。玄霄则完全妖化,银发暴涨成狼鬃。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这三个变异长老的对手。

左千户被马脸长老的触手缠住腰部,狠狠砸向山壁。岩石碎裂声中,他感觉脊椎都快断了。危急关头,体内沉寂的双生刃胚胎突然跳动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向四肢百骸。左千户手中的长刀自行分解重组,化作半透明的青金色光刃。更奇妙的是,他同时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倒影——在那里,光刃也正斩向某个模糊的影子。

破!

光刃轻描淡写地划过,马脸长老的触手齐根而断。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喷出大量黑烟。长老惊恐地看着自己迅速瓦解的身体:不...这不可能...陛下说过

左千户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光刃再次挥出,这次直接贯穿紫水晶。随着水晶碎裂,马脸长老整个躯体如沙堡般崩塌。

另外两个长老见状,竟同时扑向最弱的云昭!少女勉强抬起手,青鸾印记亮起微弱的光,却远远不够形成防御。

云昭!左千户想救援,却因距离太远来不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玄霄突然长啸一声,额间月牙纹爆发出耀眼的银光!

银光所照之处,两个变异长老动作骤缓。慕容白趁机甩出铜钱,精准击中他们额间的紫水晶。左千户的光刃随后而至,将两人同时腰斩!

战斗结束得出乎意料的快。残余的妖族战士见首领阵亡,立刻作鸟兽散。左千户刚松口气,突然跪倒在地——光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针刺般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了。

触觉,彻底消失。

左大哥!云昭踉跄着跑来,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状况。当发现左千户连她触碰都感觉不到时,少女眼中涌出泪水。

没事...左千户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不,不是发不出,而是...他听不到了。双生刃的第三次使用,夺走了他的听觉。

世界陷入诡异的寂静。左千户看到云昭的嘴唇在动,看到慕容白焦急地比划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直到云昭将青鸾印记贴在他心口,一丝温暖的力量流入体内,听觉才渐渐恢复。

...每次使用都会剥夺一种感官?慕容白的声音第一个传进来,这代价也太狠了!

玄霄正在翻检长老们留下的物品。他突然举起本烧焦一半的古籍:你们看这个!书页上是幅模糊的插图,画着个持刀人影,刀身纹路与左千户背上的图腾一模一样。题注写着:初代妖帝佩刀·界断。

左千户心头一震。难道初代妖帝也曾是守护者?或者...破界之刃的历史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先离开这里。他强撑着站起来,回人族领地。

云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多了滩发黑的血迹。更可怕的是,那些血竟然在蠕动!慕容白刚想扶她,就被左千户拦住:别碰!

青鸾印记忽明忽暗,云昭的表情痛苦而迷茫: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苏醒...

左千户想起魔皇消失前的话。难道他在云昭的印记中留下了暗手?正思索间,云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帮我...她眼中闪过一道紫芒,趁我还...清醒...

左千户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魔皇的力量正在侵蚀青鸾印记,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现在就...但他下不了手。

有别的办法。他握住云昭的手,尝试调动双生刃的力量。青金光丝顺着相触的皮肤流入云昭体内,少女立刻痛苦地弓起身子。

坚持住!左千户看到了她体内的状况——青鸾本源被某种黑色蛛网状物质缠绕,正在一点点被污染。双生刃的力量能暂时抑制黑网扩散,但无法根除。

治疗结束时,两人都汗如雨下。云昭的青鸾印记恢复了些许光泽,但中心多了个不易察觉的黑点。左千户的情况更糟——除了触觉和听觉时好时坏,他的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黑斑。

前面有村庄。慕容白指着远处的炊烟,我们先去休整。

村庄坐落在山脚下,十几间茅屋环绕着口水井。但当他们走近时,却发现异常安静。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嬉戏,甚至连炊烟都是假的——那是某种法术制造的幻象。

小心。左千户将云昭护在身后。玄霄的狼鼻抽动:血腥味...很新鲜。

第一具尸体在井边被发现。是个中年农夫,胸口有个碗口大的洞,边缘光滑如镜。奇怪的是,伤口没有血迹,仿佛被什么力量瞬间蒸发了。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整个村庄四十八口人,全部是同样的死法。慕容白检查了几处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是魔族的手法...也不是妖族...

左千户蹲下身,手指虚按在伤口上方。双生刃胚胎微微颤动,反馈回某种熟悉又陌生的能量波动——与他的力量同源,却充满扭曲的恶意。

是他。云昭突然说,声音带着奇怪的共鸣,另一个...守护者。

左千户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青鸾记忆里有记载。云昭的眼中流转着不属于她的沧桑,初代守护者...是双生子。

这个信息如雷霆炸响。如果初代有两人,那么破界之刃是否也...左千户想起夜罗刹提到的双生刃,以及古籍上初代妖帝的佩刀插图。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正当他思索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村庄中央的空地上,泥土翻涌如沸水,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从地底升起!

走!左千户抱起虚弱的云昭。四人刚撤到村外,就听一声巨响。回头看去,黑影已完全现身——那是座漆黑的方尖碑,表面刻满与左千户图腾相似的纹路。

碑顶悬浮着颗紫黑色的晶体,正缓缓旋转。每次转动,都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被波纹扫过的尸体,立刻化为灰烬。

界碑...玄霄的狼耳不自觉露出,传说中标记两界薄弱点的...

话音未落,晶体突然射出一道紫光,直奔四人而来!左千户本能地挥刀格挡,光刃与紫光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当光芒散去,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左千户的光刃与紫光交融,在空中形成了个诡异的稳定结构。通过这个桥梁,他清晰地感知到另一端的存在:那是个与他一模一样,却充满毁灭欲望的身影。

弟弟...陌生的称呼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左千户瞬间明白了许多事:为什么魔皇说守护者是魔族分支,为什么初代有双生子,甚至为什么他的重生会引发这一系列事件...

紫光突然增强。左千户感觉有股力量正试图通过桥梁入侵他的意识。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云昭的青鸾印记再次亮起,一道青光斩断了连接。

黑碑开始下沉,紫黑晶体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最终随碑体一同没入地底。村庄恢复死寂,只留下满地灰烬证明方才的恐怖。

那是...慕容白声音发抖。

左千户收刀入鞘,发现刀身已经融化了一半:另一个我。他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或者说,本该成为我的...存在。

回程的路格外沉默。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左千户尤其困惑——如果那个黑暗守护者真的与他同源,那么使用双生刃是否在助长对方的力量?而云昭体内的污染,又该如何清除?

傍晚扎营时,云昭主动为左千户治疗。当她的青鸾印记与他相触时,两人突然同时僵住——他们的意识再次共鸣了!

这次看到的不是前世记忆,而是彼此的童年片段:左千户看到年幼的云昭在皇宫高墙内孤独地仰望天空;云昭则看到少年左千户在边疆雪地中练刀,手上全是冻疮...

共鸣结束时,两人都有些恍惚。云昭突然轻声说: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体内的黑暗...

不会有那一天。左千户打断她,我们会找到办法。

慕容白在不远处假装睡觉,实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当夜深人静时,他悄悄取出占卜用的骨片——那是夜罗刹消失前塞给他的。骨片上刻着个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是半个残缺的...刀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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