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圈,整整七千多米的路程跑下来绝非易事,至少对李显而言,堪称前所未有的壮举。累,那是毫无疑问的,可即便如此,还没能成功拜师,在旁人看来,着实令人烦恼,然而李显本人却毫不介意,不仅不介意,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只因他从苏老爷子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秘密——李伯瑶乃是李家唯一获得李靖兵法传承之人。
李靖,大唐一代军神,被高宗赞为古往今来十大名将之一,与孙武、白起等古代名将齐名。他的一身本领非同寻常,初唐众多名将中受其点拨者众多,其中的佼佼者,除了苏定方这个半个弟子外,还有因谋逆被诛的侯君集、薛万彻等名将,但他们都未能得到李靖的真传。至于李靖的两个儿子李德骞、李德将,别说传承武略了,干脆弃武从文。由此可见,李靖在武略传承上极其谨慎——李靖祖辈皆信佛,唯有他本人信道,而道家有言:三代为将乃是大忌,兵法不可不传于世,但忌胡乱传授,只等有缘人。
显然,李伯瑶就是那个有缘人。从这个意义上说,若能拜李伯瑶为师,就有望传承《卫公兵法》,光是想想那等风光,李显就忍不住流口水,心情振奋自不必说,再累也值。当然,话虽如此,累却是实实在在的,可怜李显这辈子从未这般折腾过,小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一回到府上,他倒头就睡,从天不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仍不愿起床,任凭嫣红等丫鬟怎么呼唤,李显就是赖在被窝里不出来,全然忘了临睡前自己要求早起的吩咐。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急得眼睛发红的嫣红等人终于使出了大绝招。
“哼哼,哈哈,嘿……”
李显睡得正迷糊,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隐约觉得鼻孔发痒,脸蛋生疼,耳边还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不禁有些恼怒,愤怒地睁开眼睛,正要发火,入眼便看到一双如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自己,心里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不用说,敢这么消遣李显的,除了上官婉儿这丫头,还能有谁。李显无奈之余,也只能苦笑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试图把小丫头抱开。
“呜呜,嘻嘻……”
小丫头抓李显的脸蛋似乎抓上了瘾,正挖鼻子掏耳朵,玩得不亦乐乎。一见李显要抱她,她可不乐意了,扭动着小身子,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抗议声,把李显弄得没了办法,又不敢用力,只好任由小丫头在自己脸上胡乱折腾,一张脸苦得皱成了一团,那无奈的样子把嫣红等丫鬟们逗得笑弯了腰。
这群死丫头,该打!李显明知自己被一众丫鬟捉弄了,可又气不起来,谁让他宠着上官婉儿呢。无奈之下,只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嫣红,婉儿饿了,还不赶紧送林家娘子那里去,快点。”
“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婉儿早就吃饱了,倒是殿下还要去卫国公府上,怕是来不及用膳了。”嫣红伺候李显时间长了,哪会不知道李显这是在胡乱找借口,便笑着打趣了他一句。不过,调侃归调侃,嫣红动作可不慢,笑嘻嘻地走到榻前,连哄带骗地把婉儿抱了起来。
啊,糟糕,差点误了大事!李显这才想起昨天和李伯瑶的约定,心里一急,顾不上许多,掀开被子,翻身而起,急急忙忙就要下床,却没想到昨天跑圈留下的酸痛还没消失,动作一大,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地上栽去,吓得翠柳等丫鬟们惊呼不已。
“快,快,给我更衣,传高邈准备马车,我这就出发!”摔了个狗吃屎虽然疼得厉害,但一心想着拜师的李显哪顾得上这些,就这么坐在地上,连声下令。
李显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马上飞到卫国公府,可一众丫鬟们却不肯马虎,硬是逼着李显更衣沐浴,又让他吃饱了早膳,这才放他出门。等赶到城南的卫国公府时,天都快到午时了。
“什么,病了?”
李显在卫国公府门外等了半天,只从去通报的门房管事那里得到一句话——卫国公李德骞病了,恕不见客。这个牵强至极的理由可把李显气坏了,眼睛一瞪,怒视着惶恐的李府管事,冷冷地哼了一声。
“回殿下的话,家主昨夜突然身体不适,今天一早便卧床休息了,郎中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不宜活动,还请殿下多多包涵。”面对李显的怒火,李府管家虽然有些慌乱,但并没有改口的意思,陪着笑脸,充满歉意地回答道。
我去,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骗谁呢!李显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相信管事的胡言乱语,不过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李显总不能当面揭穿吧。无奈之下,只好皱着眉头瞪了那管事一眼,冷冷地说道:“李少匠既然病了,我也不好打扰,那我见见李司阶总可以吧,嗯?”
“回殿下的话,您来得不巧,昨天二老爷那里来了信,说二奶奶病了,三少爷昨天就赶去陇州了,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李府管事讪笑一声,又给出了一个更离谱的解释。
好啊,跟我玩避而不见的把戏,行,没那么容易,我就不信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李显一听这话,顿时被气笑了,不过也懒得跟一个下人计较,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便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样,都怪我来得鲁莽了,打扰了。”说完,也不管那管事什么反应,扭头就向马车走去,上车的时候,冷冷地说道:“进宫!”
高宗的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年得了风眩症后,更是每况愈下,每天过了午时就会嗜睡,一睡必定要睡足一个时辰才醒。如果中途被吵醒,接下来几天都会精神不佳。朝中重臣大多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高宗的好梦。李显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从卫国公府气冲冲地回来时把这事忘了。直到急匆匆赶到承天门,才想起来。可怜李显不得不压住进宫面圣的冲动,在马车里硬是等了半个多时辰,估计高宗应该醒了,这才赶紧递上牌子。没过多久,就有小宦官来传李显到武德殿觐见。
“儿臣参见父皇。”
李显刚走进武德殿的后殿,就看到高宗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赶忙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参拜。
“显儿来了,平身吧,有什么事?”
高宗的风眩症刚刚发作了一次,此时脸色很差,但一看到李显来了,憔悴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抬手示意李显起身。
“父皇,儿臣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向您请安,父皇您龙体重要,儿臣……”李显递牌子的时候不知道高宗的风眩症又发作了,问了前来传口谕的小宦官才知道,此时看到高宗脸色苍白如纸,心里很不安,便不想在这个时候拿拜师的事烦扰高宗,无奈口谕已到,不得不进宫面圣。此刻见高宗如此,他便决定只请安,然后告退,至于拜师的事,只能往后推迟一段时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傻孩子,朕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大碍,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朕帮忙?”高宗性格懦弱,但并不糊涂,一听李显的话,就知道他有所隐瞒,不由笑了起来,一摆手,打断了李显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父皇英明,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昨天儿臣去了左骁卫,承蒙苏老将军厚爱,让儿臣有机会观看诸将演武,其中精彩让儿臣大开眼界,我大唐有如此多的强将名帅,实乃大幸。儿臣振奋之余,向武之心更坚定,还看到其中有一员将领,名叫李伯瑶,武略出众,儿臣对他心生敬仰,想要拜他为师,没想到他竟是卫公之后,儿臣无能,今天亲自去他府上,却吃了闭门羹,只好厚着脸皮来求父皇了。”李显感受到了高宗浓浓的父爱,心中一暖,滔滔不绝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卫公之后?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嗯,显儿希望朕怎么做?”
李显拜师左骁卫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昨天的事一出,就有人把整个过程报告给了高宗,对于李显碰壁的结果,高宗早有预料,不过爱子心切的他倒也不怎么担心,在他看来,所有的难题不过就是一道圣旨的事。
“父皇,那李伯瑶目前虽是六品小官,但毕竟是名门之后,依儿臣之见,若强行逼迫,恐有不妥。儿臣不敢求父皇下旨成全,只求父皇能给儿臣一道旨意,让儿臣能以恩赏卫公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走进李府,其他事情儿臣自会处理。”李显早在进宫前就有了全盘计划,此时听到高宗询问,回答得很快。
“哦?这样就够了?”高宗本打算直接下旨让李伯瑶做李显的师父,没想到李显只要求一道恩赏诏书,不由一愣,狐疑地看了看李显,疑惑地追问了一句。
“儿臣绝不敢对父皇说谎,这样就够了。”李显本就不想用强硬手段,以免适得其反。至于如何说服李家父子,李显自有分寸,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嗯,既然如此,这诏书朕就给你。”高宗本心也不太愿意对功臣之后用强,此时见李显信心满满,便不再坚持,略一沉吟,便爽快地答应了李显的请求。
成了,嘿,这回看李家父子还能怎么推脱!李显一听高宗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嘴角一弯,带着一丝兴奋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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