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宴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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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定武后将在夜宴上动手,虽然只是李显的猜测,并无确凿证据,但也并非毫无根据的胡乱臆想。原因很简单,武后想要除掉贺兰敏月这个在后宫争宠的敌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区别只在于何时动手以及采用何种方式。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宫中显然不是下手的好地方,因为贺兰敏月常常陪伴在皇帝身边,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以武后的精明,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然而,这次夜宴却给了武后一个绝佳的机会。甚至连替罪羊都不必专门去寻找,武惟良和武怀运兄弟俩就是现成的人选。至于手法,也只有一个——下毒。

下毒虽然是常见的招式,但却非常有效。因为这次夜宴是家宴,按照常理,参加宴会的人会根据地位高低分别入座。无论怎么算,贺兰敏月都不可能与高宗同桌,只能和她的母亲韩国夫人坐在一起。这样一来,只要在其中的某一道菜上做些手脚,就可以将这对母女一并除去,而又不会伤害到其他人。显然,这种方法比派刺客等手段要管用得多,也不至于露出太大的破绽。毫无疑问,武后如果不动手也就罢了,一旦动手,就只能采用下毒这种方法。

套路都是老套路,招式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以李显的智商,稍加推断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然而,要想从中渔利却又是另一回事。对于李显来说,这次夜宴的最佳结果无非是韩国夫人死而贺兰敏月活,顺便借势将武惟良、武怀运兄弟及其家族全部赶尽杀绝,既断绝了武后将来将诸武子弟引入朝堂的可能性,又能为武后留下一个恨意满怀的情敌。这个设想虽然美妙,但实现的可能性却极低。关键在于李显既无法确定武后会在哪一道菜上做文章,也无法确定武后指使的凶手是谁。在这种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要制定相应的计划实在是难以把握。尽管李显足智多谋,但经过长时间的推演,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妥善的办法。

“七弟,你究竟有何谋划,还请说出来好了。”眼看着李显沉默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贤自然是非常不耐烦。他气恼地挥了挥手,逼问了一句。

“六哥,此事重大,小弟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罢了。”看到李贤着急了,李显心中无奈至极,只能苦笑着回答道。

“随机应变?这……”李贤没想到李显想了这么久,居然连一个准主意都拿不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发作,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一甩袖子,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沉着脸不说话了。也难怪李贤会生气,要怪只能怪李显先前把事情说得活灵活现,好像胸有成竹一样。李贤自然是指望着李显能拿出一个渔利的好办法,却没想到李显沉默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来,让李贤满心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他不生气才怪呢。

“六哥,此事重大,非比寻常。你我兄弟明日去赴宴,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必须提防有小人暗中作祟。银针等物还是不要忘了带好。”虽然没能找到利用此事的办法,但安全始终是第一位的。李显也只能强打精神,提醒李贤一句。

“嗯,为兄心中有数了。”李贤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六哥,如果事情真的像小弟所推断的那样,你我兄弟都要小心。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兄弟做起来是没有问题的。”李显想了想,还是没能找到渔利的办法,无奈之下,也只能放弃趁火打劫的打算,把心思转到顺水推舟上。

“哦?什么事?”一听李显这么说,李贤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贺兰氏母女一死,武惟良和武怀运必定难逃一死。如果能断绝他们的根基,就应该尽快行动。”李显咬了咬牙,冷冷地回答道。

“嗯?这又是为什么?”李贤一听此言,不由地愣住了,茫然地看着李显,实在不明白李显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赶尽杀绝的恶人。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防止武后将来将诸武子弟引入朝中。只不过这个理由实在无法明说,因为说了李贤也不会相信。毕竟武惟良和武怀运的死可以说是武后一手造成的。按照常理来说,诸武子弟又怎么可能会替武后这个杀父仇人效命呢?可惜常理归常理,到了武后手上,根本就没有常理可言。前世的时候,诸武子弟还不是一个个都拼命地为武后这个杀父仇人效死忠。没有别的原因,对于那帮没有气节的诸武子弟来说,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救人要救活,打蛇要打死,养虎为患的事情做不得!”李显无法将心中的隐秘说出来,只能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

“唔。”李贤显然不认同李显的解释。在他看来,诸武子弟不过是一帮蝼蚁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的嫌疑。不过,碍于李显的面子,李贤也不好直接驳回,只能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六哥不必多虑,一切由小弟出头支应即可。如果有需要,还请六哥帮衬一二。”李贤可以不在意诸武子弟,但饱经前世之苦的李显却不能不警惕。看到李贤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李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也罢,七弟既然想这么做,为兄自当从旁协助就是了。”见李显如此坚持,李贤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好驳了李显的面子,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六哥,来,这局棋还没下完呢,应该有始有终。该轮到六哥落子了。”李显知道光靠自己无法确保除去诸武子弟,如果能加上李贤从旁出力,保险系数就能高很多。看到李贤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李显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于是,他哈哈一笑,将话题又引回到了棋局上。

“呵,七弟还真是好杀,也罢,为兄就奉陪到底好了。”李贤笑了笑,语带双关地说了一句,从棋盒里拿起一枚棋子,随手落在了棋盘上。

乾封元年正月十九,大雪初晴,风不大,但天气却冷得厉害。加之新春刚过,佳节的热闹劲已经消退,泰安城乡不免显得有些萧瑟。然而,城南三里处的龚家园子却是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吆喝声、呼喊声不绝于耳,满园上下张灯结彩,绢花彩旗随处可见,一派欢腾的景象。前院厅堂中,一名身着四品文官服饰的中年官员站在厅前,不停地指挥着众多下人们布置花灯等物事,忙得不亦乐乎。这个人正是武后的堂兄始州刺史武惟良。

武惟良,武后伯父武士让的长子,比武后年长四岁,算是武后的至亲。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自从武后登上皇后之位后,虽然对武惟良兄弟有所赏赐,也给了他们中州刺史的官职,但却从不允许他们进京,更谈不上有额外的恩宠,可以说是冷淡以对。武惟良也知道自己从前得罪武后不浅,私下里没少担惊受怕,生怕武后跟他秋后算账。此番封禅大典,武惟良突然接到武后的懿旨,邀请他前来参与其事。武后不但事先帮他租赁好了园子,还屡有赏赐。这让武惟良受宠若惊之余,便起了心思想要讨武后的欢心。这才有了设家宴邀请高宗等前来赴宴的举措。按照他的本意,这次邀请其实是试探的成分居多,并没指望高宗和武后真的会赏光前来。却没想到他的奏本一上,宫里就传来了准信,说是帝驾将临,让他好生准备着。这个震撼的消息一出,可把武惟良给高兴坏了。他几乎是连夜发动全家老小忙活开了,接连忙了两天两夜,总算是将诸事备齐。却不料事到临头,作为宴客用的大厅里居然坏了一盏灯笼,可把武惟良给气坏了。但也没办法,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武惟良气急败坏之余,也只能赶紧指挥众仆人更换不迭。

“阿爹,阿爹,来了,来了……”就在武惟良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见武攸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边跑还边高声嚷嚷个不停。

“啊,糟了,怎地来得如此之早,快,快去请你二叔,准备接圣驾!”武惟良一见武攸宁嚷得如此急迫,顿时有些乱了手脚。他恨恨地跺了下脚,顾不得许多,急吼吼地便要向园子外奔去。

“阿爹,不是圣驾,是璐王、周王两位殿下先到了。”武攸宁见自家老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从旁解释了一句。

“你个混小子,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么,该死的,滚,还不去请你二叔出来,快滚!”这一听不是圣上驾到,武惟良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气恼地挥掌给了武攸宁一下,怒骂了一嗓子。

“啊,是,孩儿这就去。”武攸宁白挨了一记耳刮子,虽然疼得厉害,但哪敢抱怨。他急忙应答了一声,便匆忙向后院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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