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后，何天感觉自己像是在泥沼里滚了一天。
又被扔进洗衣机脱水甩干的抹布，浑身酸痛，精神更是萎靡到了极点。
更衣室里里德尔那番“何氏大脚战术”宣言带来的哄笑声犹在耳畔。
队友们看他的眼神除了同情还多了几分看活体吉祥物的戏谑。
《踢球者》那个冰冷的“3分”像烙印一样烫在他心里。
对此何天没有任何反驳的底气。
他没精打采地走向停车场，远远就看到刘能那辆租来的、擦得锃亮的黑色奔驰轿车已经发动着等在路边。
胖子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正唾沫横飞地对着手机大声说着什么。
看到何天过来，连忙草草挂断，脸上瞬间堆起油腻而热切的笑容。
“哎呀我滴铁闸！功臣！出来啦？”
“来来来，快上车！哥带你去吃正宗的德式大猪肘子补补元气！”
“今儿那大脚！神了！绝对神了！”
“国内热搜又爆了！”
刘能拉开车门，像个热情的侍应生。
何天有气无力地钻进副驾驶，“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声音闷闷的：
“别提了，刘哥，脸都丢光了。”
他把训练场上自己绊倒自己、冒顶、长传砸队医挡风玻璃、以及科瓦奇莫名其妙在他面前滑倒然后自己蒙一脚，又变成助攻里德尔的破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我都没脸踢了！”
“就算混日子也臊得慌啊！”
“踢球者没说错，我就是垃圾！”
他捂着脸，第一次在刘能面前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沮丧。
“我根本踢不了德甲！我就是个笑话！”
刘能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那双小眼睛里精光更盛。
他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训练基地，却没有立刻接话。
车厢里沉默了几分钟，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
“老弟，格局小啦！”
刘能忽然开口，语重心长，还伸手拍了拍何天依旧微微发抖的膝盖。
“你啊，眼光太浅！还没看清自己真正的价值在哪里！”
何天茫然地抬起头：“价值？什么价值？丢人现眼的搞笑价值？”
“错！”
刘能把雪茄往仪表盘上一搁，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一种江湖术士传道授业的感染力。
“是福将！是天选之子！是命运的宠儿！”
“是都市奇谭里的爽文男主体质啊！何总！”
“哈？”
何天彻底懵了。
“来！听哥给你盘盘逻辑！”
刘能掰着肥短的手指，唾沫星子横飞：
“你看啊！首秀开场：你想解围，结果进乌龙！这惨不惨？够惨！”
“BUT！人家老天爷看不下去，转头就让你用屁股——对，你没听错，是屁股！”
“妙传助攻里德尔扳平！”
“这是啥？这是欲扬先抑！是戏剧张力！”
“下半场，你以为要当罪人单刀赴会了？”
“结果老天爷怎么帮你？”
“脚后跟！关键部位！关键位置！挡住！还弹门柱！”
“神了！老天爷亲自给你把门呢！”
“今天训练！你以为科瓦奇为啥滑？你以为你闭眼瞎抡那脚为啥能精准落到里德尔头顶？”
“玄学！兄弟！这特么全是玄学！”
“你自带倒霉蛋加幸运星双重光环！”
“倒霉都让对手替你受了，然后福气都落到你和你队友身上了！”
刘能越说越激动，胖脸上红光满面：
“现在全网管你叫什么？”
“叹息之壁！乌龙助攻大师！脚后跟守护神！大脚奇迹制造机！”
“福将！这就是最顶级的福将人设！”
“老天爷赏饭，你挡都挡不住！”
“你不火，天理难容！”
他猛地一拍方向盘，喇叭被按得刺耳一响：
“所以！技术烂？那算个屁！”
“咱得会包装！要学会利用！扬长避短！”
“从现在起，你就给我牢记福将三不沾修炼总纲！”
“第一不沾：技术要糙，但抡得要狠！”
“碰到球，别想！别犹豫！用你最大的力气，往最安全的方向——天空或者场外踢！”
“或者！往里德尔那个红毛脑袋的方向狠狠抡！”
“大脚开就完了！姿势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第二不沾：能倒就别站！”
“地上安全！你那臀部助攻，你那脚后跟救险，哪个不是倒地完成的？”
“倒地，代表奋不顾身！代表防守积极！更容易触发被动神技！”
“甭管碰到谁，身体失衡了？自己拌蒜了？别撑！顺势就倒！”
“默念我是沙包，摔！摔得越狠，效果越真！”
“说不定老天爷越可怜你！”
“第三沾，也是最重要的，心诚则灵！”
“心里默念，不停念叨！”
“上场开踢就给我虔诚祷告：老天爷保佑我何天平安无事混完90分钟球门不失，兄弟们别骂我下场还有饭吃！”
“意念要强大！要坚定！要相信自己就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个崽！”
“事实上，你是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必须恭敬虔诚！”
刘能一口气说完，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目瞪口呆的何天：
“记住这三点！”
“把它刻进你的DNA！”
“当成你的赛前热身！把它练成你的本能反应！”
“你就是郊狼队最闪亮的福星！是沃尔夫舍不得换、里德尔抱大腿、对手看了就心里发毛的护身符！”
“明白了吗？！”
何天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嘴，艰难地挤出一句：
“刘哥……这……这也行？太扯了吧？”
他感觉自己的足球世界观已经被刘能踩在地上碾碎了。
“扯？”刘能嘿嘿一笑，笑容里带着世故的精明，“老弟，足球是什么？足球是圆的！圆的就是什么都能发生！”
“C罗梅西那叫天赋异禀，你这叫天命所归！”
“两种路子，都能混！”
“听我的，立稳福将人设！”
“你的商业价值，才刚刚开始发掘呢！”
“保证让你赚得比那些技术型中卫多得多！”
“以后出场，你就给我保持这种努力但笨拙，摔倒却神奇的状态就行！”
“剩下的，交给哥！还有老天爷！”
车子停在了一家巴伐利亚风情餐厅门口，刘能推门下车，拍了拍依旧魂游天外的何天。
“别发呆了！吃饭！”
“庆祝咱们天选福将人设初步建立！”
“明天训练，就这么办！”
“加油！我看好你哟！”
“记住喽——抡大脚！多摔倒！念老天爷！”
夜风微凉，吹在何天茫然的脸上。
他看着灯火通明的餐厅，闻着里面飘出的烤肉和啤酒香气，脑子里回荡着刘能的“三不沾”秘籍。
“抡大脚…摔倒…念老天爷…”
他默默地跟着嘀咕了一遍。
这真的是职业足球吗？
怎么感觉像在扮演马戏团的小丑？
可是……
好像……刘能说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至少，用这个方式在场上混下去，比让他秀技术要“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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