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虽然同在蕲州城里,但陈玉成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也就是在自己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听说她过来照顾过,然后就没有见面了。
只见她身材普通,但身形显然比寻常女子壮实一些,也是,女营和孩儿营是以前太平军出击时留守大营的,也是能够拿起刀枪作战的。
当然了,她们与男子相比力气、爆发力、耐力都要差一些,故此,杨秀清一开始就让女营普遍配备火枪,到了后来,由于火枪兵的需求量也很大,便只能让她们使用被他们淘汰下来的火绳枪。
到了最后,连火绳枪也很紧俏的时候,她们不得不用上了山中猎户打猎是用的鸟铳,这样的武器对于弹丸要求不高,石块、碎铁乃至铁屑都可以用,也就是说这种武器是用来近战的。
另外,她们每人也配有一把单刀,清军制式单刀只有一斤半重,经过长期训练后女子也能使得,由于是守营,勉强也能坚持住。
以前,在罗大纲的营头,陈玉成一开始就是与女营待在一起的,他十一岁就开始战斗,自然知晓她们的事情,后来到了十三四岁时由于表现骁勇,便被拨入罗大纲身边担任侍卫,也兼着端茶滴水、传令的活计。
陈芸娘是一个典型的两广地带的美女模样,眼眶稍深,但眼睛很大,常言说得好,一白遮百丑,陈芸娘的皮肤也很白,加上长期担任女营统领,生就一股气势,自然是寻常女子比不了的。
她的嘴角生了一颗黑痣,以前陈玉成未做多想,现在看来,她的出现竟然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了。
当然了,也就是略有些相似而已,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可能。
“芸娘,你来了?”
好久不见她,乍一见,陈玉成突然感到十分亲切。
“难道是自家妹妹的缘故?”
只见陈芸娘点点头,见到陈玉成的目光后便低下了头,这让他十分诧异。
“芸娘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
不过女人的事情他也弄不明白,便道:“芸娘,你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爹娘了吧”
原来,虽然将领在外带兵相对于在天京宽松一些,但他们的家属还是要待在天京的,陈玉成父母双亡,是跟着自己的族叔陈得胜长大的,陈得胜目前就在天京担任旅帅,陈氏族人全部住在那里。
陈得胜是陈得才的堂兄,还是陈芸娘的亲爹,陈玉成刚才有些诧异,现在想起来才有些明白。
“族叔夫妻我从小相熟,相貌自然清楚,现在看来,芸娘竟然没有一样长得像她爹娘”
“有人说孩儿有时候并不像爹娘,而是像祖父母,陈得胜的父亲我小时候也见过,但其母亲早就病故了,或许芸娘像她的祖母吧”
再看她那颗黑痣时,顿时心有戚戚,他的双眼下眼帘各有一颗细小的黑痣,他小时候小名自然是叫丕娘的,不过当他逐渐长大后也有同村的叫他“四眼狗”。
当然了,亲族都叫他丕娘。
“以前芸娘见我时从未有如此羞涩的感觉,这到底是怎地啦”
但这种细微的感觉或许是以前的陈玉成没有的吧,兴许以前的陈芸娘就是这样的吧。
只见芸娘听了陈玉成的话,顿时双眼有些泛红了。
陈玉成心里暗叹。
“凡是纳入女营的,只有到了婚配年纪才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在此之前就只能军营待着,这都是些什么狗屁规矩啊”
不过这些规矩在天京事变后渐渐放松了,因为太平军实力大减,一向对自己要求极松,对他人要求极严的洪秀全不得已逐渐放松了管制。
“芸娘今年才十六岁,熬到十八岁成亲后就能见到得胜夫妻了,也就是两年的光景,后世有些在外打工的,好几年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还不是过了”
便释然了。
“丕娘,我有事情同你说”
“玉成哥你说”
“嗯,你是女营统领,原本是由监军管辖的,不过杨震建军路说你是我的妹妹,由我来说也是一样,是这样的,前不久我军缴获了不少清妖号衣,圣库里也有一些布料”
“眼前天气渐寒,就由你组织城里的妇人前往蕲水河边收集芦花,然后做成冬衣,时下我军冬衣极度缺乏,小天堂又被围着,城里估计也没有多少冬衣,最终还是得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小天堂,指的是天京)
“我估算过,城里的布料和清妖号衣最多只能制作一千件冬衣,过些时日,我准备去攻打几个清妖城池,再去抢一些也就是了,此事已经同前不久过来的东王总承宣、我们的叔叔佐天候说过”
芸娘闻言脸色就变了,以往,陈玉成若是有事找她,是不会分说原因的,但他这一次竟然说了,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
“玉成哥......”
陈玉成摆摆手,“你以前在东王府做事,被东王派到我部,也是身不由己,就无须再说了”
此话一出,陈芸娘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玉成哥,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
“这......”
半晌,只见陈芸娘叹了一口气,“玉成哥,你交待的事我会尽快完成的,芦花不太保暖,要不这样,我让城里的百姓将棉衣让出来,让军士们先穿上如何?”
“不妥!”
陈玉成赶紧止住了她,“百姓吃穿用度都比军士差一些,吃得多才能保暖,本就吃得少,如何保暖?军士们成日操练不辍,白日根本不需要,也就是晚上冷一些,但晚上还有被褥,也不怕”
陈芸娘哪里会考虑那么多,不过她显然是听陈玉成的话的,便点了点头,“好”
陈玉成见她如此扭扭捏捏,便说道:“芸娘,你我是兄妹,一家人,怎地见到我就像见了杨监军一样?”
陈芸娘一时语塞,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岔了过去,“玉成哥,我要向你说一件事”
“哦?如果是女营的事,你大可向杨震禀报”
“玉成哥,可是这件事连监军大人也管不了”
“哦?”
“我营不是来了一个新人嘛”
“杜小娥?”
“不是她是谁,她没有加入圣兵,自然无须守那些规矩,但她甫一进入我营便将其他人带坏了”
“哦,我见女营比男营还要森然,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生性洒脱惯了,你们多多担待一些就是了,她是捻军大统领的内侄女,与大统领情同父女,而捻军对我军来说十分重要,还是多担待一些吧”
“可是她带坏了蒋桂娘!”
一听这个名字,陈玉成的脑子几乎要炸开了。
“蒋桂娘,那可是以前的陈玉成的妻子啊,我之前并未听过这个名字,难道他也在女营?”
心里也是有些期待,“蒋桂娘,这是何人?”
“玉成哥,她是麻城人,她家是潜藏在麻城山里的白莲教遗部,他父亲是蒋英......”
“蒋英?”
这下陈玉成终于想起来了,蒋英是殿右三十检点随营工匠的头领啊,这几日他与他因为给米尼枪加装刺刀一事多有沟通,以往他都叫他“老蒋”,几乎忘了他的大号,没想到他的女儿也在女营。
蒋桂娘既然是麻城人,那么肯定就是自己将来的妻子了。
“蒋桂娘怎么了?”
“玉成哥,按照规制,女营里的人是不能骑马的,但自从那杜小娥来了便撺掇蒋桂娘出营骑马,由于她们骑的是捻军的马,连监军大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桂娘也会骑马?”
“是的,她不但会骑马,还会在马上射箭,他的父亲还给她打了一对双刀,说是什么鸳鸯刀,她也能在马上使得滴流乱转”
“那你决定如何处置她?”
“玉成哥,按照规矩,是要将其驱逐出我营的,不过他的父亲是我军的匠户营统领,又有杜小娥为她说话,监军便让我来找你”
陈玉成心里一动,“既然是这样,你将杜小娥与蒋桂娘都叫过来”
原本他以为芸娘很快就会出去的,没想到她依旧坐在椅子上。
“玉成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杜小娥了?”
陈玉成一愣,暗道:“此事若不是瞎子,都会明白了,难道芸娘在为这件事生气,自家兄长有了对象岂不是很好,她一个妹妹有什么生气的?”
再看她时,似乎有些气鼓鼓的模样,“难道他不想我见到杜小娥?不过小娥可是从未遵守女营的规矩,这几日想来就来的”
便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呀”
芸娘只得站了起来,然后哼了一声便跑了出去,陈玉成正在纳闷时,只听得一阵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动静,便走了过去,只见门槛内侧有一物正躺在那里。
那物金光闪闪,原来是一个金锁。
他拾了起来,仔细端详着,只见金锁正面镌刻着一个“冯”字的繁体字,背面则是两个小字。
“芸娘”
“这丫头,恁地不小心,东西掉了也不知晓”
再看时,芸娘已经不见了。
便将金锁放在案桌上,等芸娘再来了还给她,刚放下来目光又接触到了那个“冯”字。
“得胜叔以前确实是我族较为富裕的,为子女打制金器也是有的,但这正面的字为何不是‘陈’字,而是‘冯’字?”
“对了,估计是她母亲带过来的嫁妆,眼下给芸娘了,不过,我那婶母记得是姓林的呀,估计是芸娘祖母传给他她的,她祖母姓什么我倒是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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