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凛,陈玉成不禁缩紧了身躯。
此时陈安成也醒了,陈玉成便让他将几个将领召唤过来。
所谓几个将领,主要是张宗禹、张禹爵两兄弟,他们时下都被陈玉成分到各师统领马队。
“现在几点了?”
此时已经是十九世纪中后叶,由于鸦片战争的影响,钟表已经在中国大行其道,太平军也缴获了不少,他身上就有一只怀表,但他还是看向陈安成,他那里也有一只。
“凌晨两点”
陈玉成暗忖:“若是让丁汝昌他们赶紧前往黄州,然后故技重施,毁了湘江的武昌水师船只那自然是好,但丁汝昌一看就是极度疲累了,再赶到黄州就是强弩之末了,还要摸黑泅渡长江,根本不可能完成”
“不过武昌县肯定没有像武昌城那样防备森严,多半也没有什么大网,如果能趁此机会毁了这些船只,不但能削弱湘江水上力量,还能大幅减少其辎重储备,对于翼王今后的战事还是十分有利的”
突然想到一事。
“武昌县可有湘妖精锐驻扎?”
“没有,只有少许当地团练”
“湘妖水师打的是何人的旗号?”
“一面‘蒋’字大旗,不知是何人”
“‘蒋’字大旗?”
陈玉成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大致确定了押运辎重的是什么人。
“多半是蒋益澧,按照时间来看,此时他也应该与胡林翼待在一起,湘军的水师也是能陆战的,他们在这一段水面大大占优,没可能还带着陆师,湘军每艘大船能装载五十水兵,三十多艘就有一千五百多人,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了”
便道:“就是不知道湘妖水师是在船上歇息,还是上岸歇息”
丁汝昌赶紧说道:“职部观察时,彼等正好驶抵那里,按照我的判断,他们一半人马是上岸歇息的,一半人马依旧在船上歇息”
张宗禹笑道:“丞相,难道你想毁了这批船只?”
陈玉成未置可否,“如果我军此时立即开往黄州,然后马上攻城,你等认为对岸的湘妖会有什么反应?”
陈安成说道:“湘妖虽然在清妖中不受待见,但见到这种情况还是会前来救援的,但由于彼等还有押运物资的重任,显然不会全部过来,最多过来一半,将部分水兵放下后就在岸边等待,也不会参战”
丁汝昌说道:“我军突然攻击黄州,对岸的湘妖肯定也是有些疑惑,为了保证物资的安全,他们是不会倾巢出动的,而湘妖人手本就不多,如果抵达黄州一半,那么上岸的就是全部水兵了”
“留在船上的也就是一些操帆弄桨之人,丞相的意思是我们要对付这些人?”
陈玉成站了起来,在寒风中伸了一个懒腰。
“我军是有可能毁了前来救援的湘军船只的,但那样以来必定会将湘军吸引过来,虽然湘军已经拿走了一部分物资,但大部分还应该还在汉阳,正好胡林翼的水师离开了,没了水师,他还怎么渡江?”
便道:“罢了,这次就放过湘妖,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我们也歇了半宿了,安成,立即开始搭建浮桥。此地距离黄州只有咫尺之遥,争取在天亮之前全军转移到黄州东边废弃的村落里”
“丁兄弟,你还是辛苦一下,提前打探废弃的大一些的村落”
其实,丁汝昌还真是担心陈玉成让他连夜去炸毁武昌县的湘江船只的,听到此话也放下心来。
“遵命”
在黑夜里搭建浮桥也没有那么简单,陈安成的亲卫旅忙乎了整整一个时辰,在凌晨四点左右时才堪堪搭建完毕,其中幸亏有丁汝昌以前那些水勇的帮忙,他们冒着严寒下水协助才能在这样的时间完成,否则就算到了天亮他们光靠自己也是完不成的。
小心翼翼牵着马匹渡过巴河后,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黄州府城东边的王家湾村,这里距离城池只有五里路,又挨着东西湖,是一个很大的村落,全体人马便在天亮前全部住下了。
虽然在搭建浮桥、渡河时安排了警戒人马,但在黑暗中到底有没有暗中观察的清军哨探谁也说不准,故此,陈玉成除了让大部分人马继续歇息,还让亲卫旅的哨探接替丁汝昌的人马继续扮着清军在外面巡查。
上午,丁汝昌又来了。
“丞相”
说实在的,陈玉成对这个称呼大不感冒。
堂堂一国宰相却成了一军首领,谁知道洪秀全、杨秀清他们是怎么捣鼓出来的。
不过当他见到丁汝昌脸上露出的诧异之色时,赶紧打起了精神。
“湘妖船只走了?”
丁汝昌点点头,不过又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
“丞相,湘妖船只确实是走了,不过并不是开往下游的,而是开回去了!”
“什么?回到武昌了?”
“并不是,他们并没有在武昌停留,而是继续向上游驶去!”
“啊?”
陈玉成顿时站了起来。
他所在的废旧村落连一张桌子也无,他也只能坐在干草上。
“不可能啊”
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语。
半晌,他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丁汝昌。
“你看分明了?”
“没错,我一直跟踪到汉阳附近,然后潜藏在芦苇丛中暗中观察,船只确实没有在武昌停留,也没有在汉阳停留,而是直接往上游驶去,船上的风帆也调整了角度,以便饱受北风”
陈玉成点了点头,“可笑那曾国藩一心为国,却依旧不受重视”
“丞相的意思是?”
“汝昌,你擒获那位往来于汉阳与黄州之间的差役时,有没有问汉阳府的物资已经发放多久了?”
“自然问了,湘妖近在咫尺,自然是第一批”
“这就对了,如今田家镇以上的长江两岸,自然是官文最大,他是旗人,又是署理钦差大臣、荆州将军,自然会先为自己的部队着想,若是我猜的不错,官文的人肯定是紧挨着湘妖来到汉阳府索要物资的”
“等他们抵达后,湘妖船队已经走了,他赶紧赶往武昌县,勒令湘妖用船只先将物资运到荆州,湘妖船只巨大,可以装载很多东西,荆州水师在以前与我军作战中几乎损失殆尽,如今战事正紧,他也不敢启用民船”
“只得利用自己的官威压迫杨霈、湘妖为他装运”
“可湘妖出动了三十多艘大船,显然是为了彭玉麟、罗泽南、塔齐布三大营所用的,官文那里只有区区两千多人,如何用得了这许多物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官文想用这些物资继续招募团练,也或许用他来制衡湖北境内的清妖,更或许是荆州府又来了一些清妖,时下贵州、云南、四川的清妖都可以通过大江运抵荆州”
“那我们......”
陈玉成又坐了下来。
“汝昌,黄州知府是一个怎样的人?”
“哦,这我倒是有些了解,如果此人是科举出身的话,我还不一定知晓,但此人我却有些熟悉”
“哦?”
“此人叫黄益杰,四十多岁,原本是枝江的巡检,以前我也与他照过相,后来此人显然是通过招募团练与我军作战积功升到了高位,以前的黄州知府一干人等早就跑的干干净净,清廷便让其以同知的名义暂时管辖黄州府”
“这么说他手下的团练大部分来自荆州府?”
“多半是的,此人长期在枝江担任巡检,很是捞了不少,身家颇为丰厚,招募团练的话还是有许多人愿意投靠他的”
“此人虽然出身不高,但颇有任侠之风,虽然在巡检任上捞了不少钱财,但颇为急公好义,他能在短短两年时间积功至同知的高位,显然也是有两下子的”
“这么说黄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喽?”
“丞相,我们本来的意图不是围城打援吗,也没想拿下此城啊?”
“好了,我问你,如果你此时进入黄州城,黄益杰能否认出你来?你现在只是我军一名不显山露水的人物,你手下的哨探也都留着辫子,我想他并不知晓你的来历”
“进城?这是为何?”
“你既然有这样的水上功夫,假意说自己是从庐州逃出来的,一直躲在武昌府,得知熟人升了高官,便前来投靠,黄州府的团练也是需要物资的,那里也有一些民船,黄益杰见了之后可能会让你统带他们去往汉阳府装运物资”
“于是你就能进到汉阳府城了,对了,你肯定详细观察过黄州码头,那里停靠了多少船只?”
“不少,但都是一些民船,约莫百余艘,加起来恐怕还没有湘妖十艘大船装得多”
“很好,黄益杰的位次肯定远在荆州将军府、湘妖以及湖北、湖南境内一些个正规官军之下,但他就在近水楼台,眼看着来来往往起运物资的船队,岂有不眼热的,估计还在千盼万盼着湖广总督衙门的信使”
“黄州府也是残破不堪,城内居民并不多,他一个小小巡检,哪里有那许多余财供养,对了,你擒获的差役前往黄州府是作何公干的?”
丁汝昌眼睛一亮。
“丞相啊丞相,都说你是甚李亚子、李定国,我看你就是诸葛亮!”
陈玉成笑道:“难道此人正是前往黄州府通知黄益杰前往汉阳城领取物资的?”
“正是,我看过公文,上面只是说让他在一个月以内前往汉阳城自行领取,但并没有具体说什么日期”
“哈哈哈”,陈玉成不禁大笑起来。
“这就是湖广总督衙门具体负责辎重事务的官员故意为之了,想要尽快拿到物资,就必须向他们行贿,黄益杰是巡检出身,岂有不知晓这一点的”
他顿时有了主意。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