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台(后世商城县金刚台乡)。
夜色狰狞,金刚台山寨却是一片难以言状的欢快之声。
少年端在蒲团上,正在咬紧牙关按照师傅教授的金刚经默诵打坐。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少年年约十六七岁,却生得异常精壮,乍一看,此人似乎完全是方形的。
脑袋是方形的,身体是方形的,连合十的双手也几乎是方形的。
一个异常壮硕的少年。
嘴唇上有一层依稀可见的绒毛,他在默念金刚经时嘴唇也在不停动着,带着那层浅褐色的绒毛也在颤抖着,像极了清晨时分、威风吹拂之下带着露珠的桃树叶上的纤毫毕现的绒毛。
半晌,微风停止了,树叶也停止了颤动,一双虎目瞪得圆圆的。
“叫虎老三来!”
显然刚过变声期,浑厚粗壮却略显稚嫩。
但没有人胆敢违背他的命令,很快一个人闪了出来。
“老大,虎老三正快活着呢”
“叫你去叫就去,啰嗦个甚!”
少年粗厚的声音带着些许清脆,在大殿里炸响着,震得人耳朵发麻,那人哆嗦了一下,只得挑开厚重的布帘出去了。
少年继续盘腿坐在原本属于神像的位置上,原本是想继续打坐的,但心绪却太过烦闷,只得气鼓鼓地盯着门口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帘一挑,随着一阵令人哆嗦的寒风倒灌进来,一个瘦长汉子闪了进来。
汉子约莫三十多岁,三角眼,高颧骨,目露凶光,不过在接触到少年眼神的那一刹立时就变得柔和了。
“老大,你叫我?”
“废话”
“不知是什么事?”
汉子内心在怒骂不止,“老子正在快活,你却巴巴地将我叫起来,若不是你确实凶悍无比,老子早就将你灭了!”
汉子平时嚣张跋扈惯了,面上的表情也显露无疑,刚才在内心怒骂时,脸上的依稀可见的几条青筋也似乎在窜动。
一切都逃不过少年如炬的目光。
“你在骂我?”
“没有没有,天可怜见,你是我捻军蓝旗营深孚众望的大头领,绝对是说一不二的,我虎老三岂敢造次,难道我活的不耐烦了?”
少年与那汉子都是光头,不过少年的头上明显有九个戒疤,汉子却无。
任柱站了起来,只见他身材并不高,但由于身形实在太过粗壮,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变成了一个粗大的黑影。
黑影走进了汉子,逐渐走近时,黑影越拉越长,随着黑影愈发逼近,汉子浑身抖动起来,似乎那黑影能够将他吞噬了似的。
黑影消失了。
汉子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心脏,他知道少年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有半分虚假我就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若是旁人那里,这句话肯定是在吹牛,但汉子却知道从这少年嘴里说出来时就完全是真的了,自从此人立寨以来,先后有八人得到了这样的下场,当时的场景惨不可言,一想到这里,汉子顿时有些浑浑噩噩了。
“是”
“白日里我部在攻打县城东南面的铁佛寺时,正在与清妖酣战,清妖有上千骑,我部只有一百零八骑,为何清妖突然离开了?”
“大头领,我白日里已经说过了,商城县城受到了太平军的突然攻击,等清妖得到消息时,县城已经被他们攻下了,您是知道的,县城的精锐就是西凌阿那一千蒙古骑兵,城里的团练都不堪用”
“太平军的大旗一出现,团练就率先逃跑了,城池就不攻而下”
“可恶!”
虽然任柱一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此时依旧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那时你在哪里?”
“大头领,您不是派我在附近村子里刺探敌情嘛,当时我就在紧挨着铁佛寺的村落里呀”
“不,你以为你的行径瞒得了我?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一户只剩下老弱妇孺的人家,一个八十岁的老妇和她孙女,她的孙女才十三岁”
“当时就在她家里,你杀了那老妇,然后玷污了那孙女,最后跑往铁佛寺,擒住了一个正在同家人上香的另外一个女人,眼下正躺在你床上的那个女人就是此人!”
汉子大骇,暗忖:“这厮是如何知晓的?我部号为捻军,实际上是捻军里面最小的一股,也就是靠着这厮的勇猛支撑着,号称小捻大柱,但总共才有一百零八骑啊”
“当时所有骑兵都在他的带领下与西凌阿的蒙古骑兵激战,哪里还有其他的人?难道他分身有术?”
“不可能!不可能!”
正在彷徨之际,一阵粗重的呼吸逼近了他。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清妖突然离开后,我当即派人去寻找你,当时你已经在寺庙里干出了那件有辱佛门的丑事,你是知道的,我出身于少林寺,最重佛门,你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别人没办法找到你,我却办得到,你是知道的,我的鼻子比最训练有素的猎犬还灵!你这厮骁勇善战,又滑的像泥鳅,就是一宗,那就是贪色如命,你的身上每日都带有女人的气味,我一下就找到了”
“当时天色已晚,我从军以来也从没有这么疲累过,便不理你等,赶紧补觉去了,刚一醒来就绝对不对劲”
“大头领怎么说?”
“你这厮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太平军来了?为何不一早向我汇报!”
汉子裤裆的颜色变了,他可是知道的,上次这少年这样呵斥另外一位骑兵时,那骑兵的下场则是五马分尸!
“大头领,天可怜见,太平军可是刚刚抵达这里啊,若是他们一早来了,为何这才攻城?”
“哼,他们一早就埋伏在南面的大山上,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正好我部金刚台蛰伏许久,粮草有些短缺了,不得已才攻击铁佛寺山下的村落,将城里的西凌阿吸引了过来,西凌阿那老贼胚显然一早就知道了我的厉害,竟然将一千蒙古骑兵都开了出来”
汉子有些欲哭无泪,他有些惶惶然地抬起了头。
“老大,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一早戳穿?”
“哼!”
少年气鼓鼓地站了起来。
“若不是盟主一早就告诫我们,说甚太平军是我们捻军最忠实的盟友,我早就出动兵马将其灭了!”
汉子内心一喜,暗忖:“这厮力大无穷,又狡猾无比,却出身于嵩山少林寺,不贪财不好色,平生最喜与人战斗,以前在捻军中时除了盟主张乐行谁也不服,眼下终于有一个能与他一较高下的部队了”
“他的心思就不会放在我这里了”
心中一动,“老大,据说这股太平军是其殿右三十检点陈玉成部,此人今年才十七岁,只比你大一岁,生得五大三粗,更兼力大无穷,下马时能挥动一百斤重的大刀,上马时则是一杆五十斤重的浑铁枪,骁勇无敌”
“咳咳,您可是遇到对手了”
少年猛地转过身来。
“你这厮还想诓骗于我,我却是知道的,埋伏在山中并趁着我部与西凌阿激斗时夺了商城的就是他手下的头号大将刘昌林,此人的形象倒是与你的说的相仿,而陈玉成却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怎样的人?”
“呵呵,此人小名叫丕娘,肯定不是五大三粗之人,此人多半是用计多于骁勇,否则怎么能驱动刘昌林那样的人物?”
汉子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刘昌林也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
“呵呵,我倒是想与他较量较量,不过,商城本来是我的,刘昌林这厮却趁着我部与西凌阿激斗,使诈夺了城池,夺了也就算了,城里的物资至少要分我一半”
“至于你......”
少年脸上露出了狞笑。
“我少林寺的师傅曾经说过,我这一生大致还是风光的,不过有两件事必须做到,否则就有血光之灾”
“一件事是在二十岁之前不得亲近女色,这一点我做到了,第二件事则是若是发现有人背叛自己就必须马上除掉,还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大力金刚杵”
“我叫任柱,师傅又称呼我为任杵”
“眼下,到了兑现师傅对我的教诲了”
“不......”
汉子大骇,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但一切是徒然的,汉子也是武艺高手,但在少年面前就如同三四岁孩童般,电光火石间,少年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然后只听得自己脖颈一声脆响,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了。
少年正欲发话让人将那汉子的尸首拖出去,殿门又被推开了,露出了一个更为稚嫩的少年面容,那人与此人的面目有些相像,但更为清秀一些,但身形依旧壮实。
“阿三,何事?”
“大哥,太平军首领陈玉成前来拜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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