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狰狞,夜风凛凛。
陈玉成带着军中好手刘昌林、陈聚成以及十余护卫信步走在通往金刚台山寨的石阶上。
看得出来,一些人都是信心满满,陈玉成更是如此。
一路往上时,他看向刘昌林的眼神也满是欣赏。
“刘昌林是我军头号猛将,没想到也能忍到西凌阿出动时才出手,一下就拿下了商城,北进之事旗开得胜,我军于是就无须攻克麻城就能绕道北上了,虽然因为夺取冬衣之事耽误了些许时间,但总算有补过来了”
“这股捻军的首领没想到竟然是任柱,此人后世的名声可是响彻云霄啊,连敌人曾国藩、李鸿章都是交口称赞,称其为当世第一骑将,若不是不幸被火枪击中,捻军多半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由于张乐行的存在,张禹爵、张宗禹兄弟我肯定留不住,但此人现在只是一名少年,必须将其拿下!”
陈玉成、刘昌林、陈聚成三人都戴着天国特有的红色官帽,一身红色棉衣,腰悬马刀,余者护卫也只有一把单刀,不过抬着一箱礼物正在拾阶而上。
得到清军的冬衣后,陈玉成便让没有冬衣的部下穿在红色太平军单衣里面,看起来与太平军正式冬衣并无两样,虽然北方比南方寒冷,但对于常年在外打仗、风餐露宿惯了的太平军来说,这点寒冷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上面的山寨影影绰绰有些亮光,若不注意的话似乎与周围的大山融为了一体。
霎时,只见眼前大亮,然后整座山寨就露了出来。
原来山寨是依托金刚寺修建起来的,河南之地大多数地方都是一马平川,不过在明末清初时分由于连番大战,民生凋敝,大的村落都修建了坞堡,清国建立后大部分坞堡也保留了下来。
至于靠近大山的地方自然是因地制宜,大修山寨,太平天国的行动已经波及到了这里,坞堡、山寨便再次大兴。
太平军驾到后,鄂豫皖苏交界处的捻军随之呼应,不过在淮军领袖袁甲三的打击下再次偃旗息鼓,捻众不是窜入大山,就是避入大型坞堡,由于北方有林凤祥部,南方有太平军大部牵制,袁甲三在击败捻军后并不敢进入河南、大山继续清剿,倒是让捻众暂时安全起来。
与太平军相比,捻军的军纪要差得多,蛰伏之后,他们的供养只能靠劫掠,此时,将其称为“捻匪”倒是恰如其分。
虽然如此,陈玉成却不敢小瞧他们,这可是清朝中后期首屈一指的骑兵部队啊,自己既然已经确定经河南北上,就不能错过他们!
不过,自己的部队是在西凌阿与捻军交战是趁虚而入的,据说任柱性如烈火,眼睛容不得半粒沙子,他可不是张宗禹、张禹爵,会那么好相与的吗?
但他又不得不来。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是他北上之前就确定下来的大政方针。
寨前火光大亮之时,陈玉成便知道任柱出现了,不过当一行人走近山门时,只见到一些面目狰狞的汉子高举着刀枪排列在两侧,并在用明显有些疲倦的面容努力发出嘶吼声,却并没有见到任柱。
“丞相,任柱是我捻军头号猛将,与张七并称,任柱是安徽蒙城县人,张七却是山东菏泽人,中间隔着归德一南一北,都是十余岁年纪,都生得五大三粗、力大无穷,也是有名的骑将”
“时下宋时岳爷爷的故事广为流传,张七就有了金弹子的外号,而任柱则是赢官人,但任柱颇为自负,认为自己比岳云还强,便自号大力金刚杵,他是少林寺出身,用此诨号倒是颇为应景”
“呵呵”
之前,张宗禹在向陈玉成介绍任柱,说到这里时突然笑了起来,见到陈玉成有些奇怪便解释道:“张七是一个孤儿,我伯父乐行公最喜行善,收养了诸多义子义女,张七正好排行第七,故有此名”
“张七小时候生得面容姣好,像女孩儿一般,长大后虽然身形粗壮了一些,但依旧是女孩儿模样,倒是与丞相......,咳咳”
陈玉成倒是不以为意,他暗忖:“记得张乐行最后是与其子张喜、义子婉儿一起被俘的,我当时就有些奇怪,一个男人为何取了一个婉儿的名字,原来是这样”
男人女相,必有异志。
陈玉成也是深以为然。
又想到一事,“张兄,据小娥说张七面目丑陋,这又是为何?”
“哈哈”,张宗禹笑道,“张七是山东人,那里一直流传着兰陵王的故事,由于张七实在太过俊美,让旁人一开始都太过轻视,后来张七便让人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戴起来既凶恶又丑陋”
“此事一般人并不知晓,小娥也是其中之一”
一行人大大咧咧走过狰狞着、嘶喊着架着兵器的捻众,又拾阶而上,很快就走进了大殿。
远处本来供奉韦陀菩萨的地方多了一张虎皮交椅,一个光着脑袋的少年正端坐在那里。
陈玉成心里一动,先前走了几步。
“太平天国殿右三十检点陈玉成见过寨主”
他自然只是拱了拱手,杨秀清一早就与张乐行有书信往来,虽然此时两家并没有联合,但太平军势大,捻军势弱的现状双方都是认可的。
都是造反的,终究是一个战壕的。
与明末相比,清军的战斗力显然比明军强大得多,双反都是岌岌可危,肯定有互相依靠之感。
故此,虽然夤夜独上山寨,陈玉成心里却是毫无波澜。
立过旗的捻众虽然军纪涣散,终究不是寻常土匪可比,这一点陈玉成还是有数的。
“你就是陈玉成?”
“正是”
“你小名叫丕娘?”
任柱虽然才十六岁,可以童言无忌,但在这种场合说出此话显然是犯了忌讳,只见陈聚成、刘昌林都抽出了马刀,“放肆!”
只见任柱、陈玉成都是面无表情。
双方对视了很久,半晌,任柱先是哈哈大笑,陈玉成也大笑起来。
“你让我想到了一人”
“哦?”
“金弹子”
“哦?难道是张乐行盟主的义子张七?张婉儿?”
“正是,那厮虽然生得娇嫩,但手底下却不含糊,我曾与他对战过,无论是步战还是骑战,双方都是棋逢对手,现在回想起来,他胜在敏捷灵巧,且耐力十足,我则是胜在力大,迅猛”
陈玉成不置可否,依旧带着笑意,“任兄,你可知我军中还有什么人?”
“哦?太平军我也只知晓几个有名的,贵部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谁知道有什么人?”
“呵呵,可巧了,张宗禹、张禹爵兄弟俩正好在我军中”
“啊?!”
“还有,张大盟主的内侄女、杜金婵大夫人的亲侄女杜小娥也在我军中”
“啊?!!!”
如果说当陈玉成说到张宗禹、张禹爵兄弟时任柱只是有些惊讶,但当他说到杜小娥时却明显有些失态了。
他立即从交椅上站了起来,脸上也是浮现出了红色!
“小娥......”
陈玉成自然不知晓他与张禹爵兄弟以及杜小娥之间的往事,甫一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暗忖:“看来将杜小娥说出来似乎有些早了,此人肯定与杜小娥有些勾连”
“玉成兄”
任柱在原地呆立了一阵,最后跌坐在交椅上。
“估计你听张禹爵他们说过,我生性好武,更喜骑射,你们到来,就算都是太平军大佬,我也是要与你等切磋一番的,但时下我心神不宁,只能等到明日了”
“不瞒你等,我平生敬重的只有一个半,一个自然是大盟主,半个则是大夫人”
“佩服的则只有两个,一个就是金弹子张七,一个则是张禹爵,这两人的功夫与我不相上下,太平军强于捻军,内里肯定人才辈出,我看你旁边的那位就是一员猛将,可惜今日交不了手了”
陈玉成巴不得如此,谁会一上来就大打出手的,便点了点头。
睡在床上时,他不禁浮想联翩。
“都说任柱力大无穷、骁勇无匹,在此时的捻军中有万人敌的名声,且至今守身如玉,据说是奉了他少林寺师傅的命令,但为何一提起杜小娥他却坐立不安?”
“难道他暗恋杜小娥?这样的勇将,张乐行、杜金婵夫妇显然是乐意将小娥嫁给他的,但为何他如此激动?”
“不过杜小娥显然是一早就被张乐行许给了张宗禹的,难道任柱并不知晓?不可能啊,捻军虽然有好几股,但头头脑脑们显然都是熟识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