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琢磨着向上头递个话,看能不能让你官复原职,接你爹的班,继续管炼钢厂后勤那摊子事儿。你觉得呢?”
徐年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面上却稳得住:“这……能行吗?会不会给您添大麻烦?”
刘河涛笑得畅快,手里的口琴在空中划了个圈儿:“麻烦啥!给人民服务,应该的嘛!”他顿了顿,语气更热络了些:“再说了,你这样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干劲儿,就该放到能发光发热的地方去!”
徐年赶紧顺着话头:“刘主任高瞻远瞩!是我格局小了!”
“都是为了工作嘛!”刘河涛被捧得舒坦,看徐年这小子越发顺眼,觉得他一点就透,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啊,有啥事儿,多来我这儿走动走动,咱们多沟通。”
徐年等的就是这句话,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立刻接茬:“那还真有个事儿,得请教您。”
刘河涛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嘴快。
一个口琴换个人情,这买卖还行。要是再搭上别的,那可就亏了!
可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自己打脸,只能硬着头皮:“哦?什么事儿?你说说。”
“是这么回事儿,我爹不是以前在厂里分了套房子嘛,现在我回来了,这房子……”徐年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刘河涛的脸色,才继续说,“还有我的户口,也一直悬着没个着落……”
刘河涛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原来是这事儿。工作都定了,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流程问题,不算麻烦。
他松了口气,大手一挥:“放心,小事一桩!组织上既然要用你,肯定得把你的后顾之忧解决了嘛!”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刘主任!”
徐年又是一番感谢,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居委会的门,徐年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系统这玩意儿,是真给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屋里静悄悄的,几双眼睛立刻望了过来,空气都绷紧了。
弟妹几个都站在那儿,脸上明晃晃写着担心。
“哥,你回来了!”徐楠声音有点抖,“那个刘主任……他没为难你吧?”
徐茜也赶紧上前,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他要是敢欺负你,哥,咱们不受这气!大不了……”
她没说完,但那意思谁都懂。前几天徐年怎么被刁难的,她们可都记着呢。
徐北站在后面一点,瓮声瓮气地说:“哥,真不行就算了,回老家饿不死。”
徐年看着这几个半大的孩子,心口窝里暖烘烘的。
他扯出一个笑:“放心,没事儿了。”
顿了顿,他声音清晰了些:“工作的事,定下来了。以后,哥回炼钢厂上班。”
“真的?!”
三个脑袋齐刷刷抬起来,眼睛都睁圆了。
“回厂里?炼钢厂?!”徐欢不敢相信地追问。
“嗯,就是咱爸以前那个。”
话音刚落,徐北“噔噔噔”几步跑到墙角的灶台边,蹲下身在灶膛底下掏摸起来。
再站起来时,他手里捏着个瘪瘪的铁皮罐头,快步走过来,直接塞进徐年手里。
“哥,给。”
“你跑了这几天,累坏了。这个我一直没舍得吃,你快吃了补补。”声音还是闷闷的,却格外实在。
徐年捏着冰凉的罐头,铁皮边缘都有些硌手了。
他抬眼扫过这空荡荡、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屋子。
鼻子猛地发酸。
不行。
不能再让弟弟妹妹过这种日子了。
得赶紧想法子,让家里的光景好起来。
那些……后世的好东西,都得弄来才行!
正琢磨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铛声,“叮铃铃”,越来越近。
一个穿着绿制服的邮递员推着二八大杠停在门口,冲屋里喊:“徐家的信!”
这年头的邮递员,嗓门总是特别亮堂。
徐年接过来,是厂里寄来的,估计是办手续的事。他下意识扫了一眼信封……邮票?
一枚小小的、印着风景的邮票。
八十年代的邮票……他脑子里“嗡”一下,一个念头炸开!这玩意儿,搁几十年后,有些可是天价!
“快!”徐年声音都变了调,“家里的旧信,都翻出来!快找找!”
“哥,找信干啥?”徐北愣愣地问,手还捧着那个罐头。
“邮票!信封上的邮票!”徐年挥着手里的信,眼睛发亮,“这东西可能值大钱!找着了,咱家就不愁了!”
几个孩子立马行动起来,箱子底,柜子角落,连灶台缝都摸了。
可这家里,除了几张催缴水电费的单子,哪有什么正经信件。
零星找到两封远房亲戚报平安的,上面的邮票也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皱巴巴的,还沾着油渍。
屋里的热乎劲儿一下子就散了。
刚才的兴奋好像是错觉。
徐茜攥着空空的衣角,小嘴一瘪,眼圈红了:“哥……没有……”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容易……”徐欢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赶紧闭嘴。
徐年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徐茜的后背。
他没说话,但心里那股劲儿更足了。
这条路不行,那就换一条。
他抬起头,看着弟弟妹妹们:“没事,哥再想辙。总有办法的。”
脑子得转起来,路子,肯定不止一条……
隔日,徐年正洗漱呢,隐约听着外边喜气洋洋的声音。
徐年拖沓着那双后跟快要不见踪影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懒散地蹭过去开了门。
外面正下着雨,稀里哗啦的正是凉爽的时候。
居委会的刘河涛正阔步而来,裤管子上湿漉漉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子刚从户外进来的潮意。
刘河涛的手里谨慎的撵着地拈着一页纸,那架势,不压于捧着什么绝世孤本,连眉梢都洋溢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开心,呲着个大牙,那就不用猜必定十有八九是新淘弄到的曲谱。
老刘这人,就好这一口。
“嘿,徐年!”刘河涛天生的亮嗓门,简直自带锣鼓喧天,“我这溜达到门口了才猛地想起,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没先跟你小子打声招呼!”
“这礼拜天,咱们大院儿打算张罗个邻里同乐会,吹拉弹唱,弈棋对垒,都来凑个趣儿!你,抽得出工夫不?”
他那股子不由分说又透着亲昵的劲头再度涌现,眼神灼灼发亮。
徐年脸上赶忙挂上笑意,脚步也麻利地往前迎了两步,那份热络拿捏得分寸不差,“哎哟喂,刘主任!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屋里请,外头雨丝还绵着呢!”
“不必不必,就这几步道儿,碍不着什么事。”
刘河涛摆摆手,把那张纸又往怀里揣了揣,“跟你说个事儿,这礼拜天,必须来捧场啊!”
“那必须的!有热闹哪能少了我?”徐年拍着胸脯应承,话锋一转,凑近了些,“正好,刘主任,我这儿还真有点事想跟您打听打听呢。”
“哦?啥事?你说。”刘河涛果然来了兴趣。
徐年压低了点声音:“就是……这不寻思着找点事做嘛,家里这情况您也知道。想问问您,咱们这片儿,有啥方便的路子不?或者……有啥需要跑腿打杂的活儿?”
刘河涛眼睛转了转,眼睛一眯就是“你小子还挺上道”的表情,“路子?路子多了去了!礼拜天来了细聊!到时候人多,机会也多!我这还得去通知老张头他们呢,先走了啊!记着来!”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新谱子,回头让你开开耳!”
“好嘞!您慢走!”徐年送到门口,看着刘河涛拐过墙角,心里那点小九九已经噼里啪啦打响了。
跟居委会搭上线,以后办事就是方便。
这刘主任看着粗放,其实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