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幼兰小嘴长大。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买肉的竟然是杨文诚！
买肉嘛，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新婚夫妻，改善伙食嘛。
可一千斤——
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呀？
再说，他哪来的钱？
就算把他的血抽干了，也买不起这么多吧？
李幼兰的惊讶还没结束，因为杨文诚一边说着，一边甩出了几张票子给售货员姑娘：“妹妹，帮我去买盒万宝路，余钱算你的。”
呀！
售货员小姑娘忙接过，眼睛扑闪扑闪地发了下光，赶紧去给他买烟了。
这一举动，让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不少人都瞄了过来，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万宝路可不是便宜烟，至于把余钱送人，更是有钱烧的。
李幼兰更懵逼。
其他人不认识杨文诚，她还不认识嘛？
一个娶媳妇都要卖血的穷鬼，哪来的钱，供他这样挥霍？
她赶紧凑近，继续听。
“你好，我叫刘万锋，是食品专区的负责人，您确定，是要购买一千斤猪肉？”
被售货员叫出来的领导，过去跟杨文诚握手。
兴许是看杨文诚出手阔绰，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就见杨文诚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小姑娘买来的万宝路后，很潇洒地点上一根：“一千斤只是起步数量而已，有笔大买卖，刘先生有没有兴趣？”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
刘万锋附耳过来，听杨文诚说了几句话，神色立马变了，赶紧请他去后面细谈。
再之后的事情，李幼兰就不知道了。
她脑袋瓜嗡嗡地响了半天，小嘴张了张：“回去我一定得问问小钗，她这个老公，怎么突然发达了？”
李幼兰的诧异，杨文诚全然不知。
在刘万锋的带领下，来到了供销社后面的招待室。
给他倒了杯水后，刘万锋坐在椅子上，闷声说：“杨先生，您的胃口很大，像您需求这个数量的生肉，还不如直接去找肉联厂。”
“所以我才找到你。”
杨文诚淡淡的说。
看着表情严肃的刘万锋，他心里其实有些感慨。
刘万锋是在肉联厂宿舍出生的，父亲是厂里的销售处领导。
沾父亲的光，高中毕业后他就进了供销社，如今已经荣升食品区主任了，每天也没什么累活，混得相当滋润。
不过他晚年却相当不幸，跟杨文诚一块扫大街，住在残联安排的板楼里。
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刘万锋愣了下，眉头皱紧了：“你认识我？”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杨文诚找他是冲着肉联厂关系来的。
“听说过。”
“从哪听说的？”
刘万锋怪敏感的。
杨文诚撇撇嘴：“这件事重要吗？重要的是我有买卖，你有钱赚。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做生意，我需要肉，很多肉，当前只要一千斤，但今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一千斤……”
说着，他斜过身子扫了眼门外，继续说道：“而这些肉，都会过你的手。”
肉过手，留下的就是油水。
比如现在的猪肉市价是一块五，供销社从厂里进货需要一块二。
刘万锋直接拿货的话，还能再便宜些，只需要一块一就够了。
而他，哪怕给杨文诚一笔优惠，比市价便宜两毛，算一块三吧，一斤也还有两毛钱可赚呢。
一千斤，那就是两百块！
他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何况杨文诚的需求似乎远不止此。
刘万锋很难不心动。
但他也是个聪明人，没有一股脑地点头，而是喝了口茶水，问：“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买肉杨文诚直接找肉联厂就行了，他要的量大，自然会有优惠。
没必要特意来找刘万锋。
杨文诚这才挑明来意：“刘先生应该也猜出来了，我想做点小生意，跟罐头差不多吧，需要一点技术上的支持。”
“这个好说，你生意靠谱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技术工做培训。”
“我不要技术工，我要机器，蒸煮、搅拌、封装。”
“机器也可以。”
刘万锋沉吟片刻：“机械厂那边还是很好联系的，就是有点贵……”
话音未落，杨文诚就打断，吐出口烟雾悠悠地说：“我暂时，没打算出钱。”
刘万锋僵了下，笑容渐渐消失：“杨先生，你在开玩笑吧？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杨文诚却笑起来：
“你们肉联厂仓库里，不是有好几条流水线放在那吃灰吗？”
哗啦——
刘万锋猛地站起。
他没想到，杨文诚竟然盯上了肉联厂的机器！
他知道那些机器，价值几何吗？
“别这么激动，我只是说暂时没打算出钱，又没说要你们免费，来一根？”
杨文诚递过去一根烟。
刘万锋没接，冷冷地说：“杨先生找错人了，我可没资格动用厂里的资产。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肉联厂的销售指标，是在春天过去之前，清除一个冷库的库存。”
杨文诚自顾自地说：“生意不好干啊。”
废话！
刘万锋心里哼了声。
自打1984年取消了统购统销，肉联厂的生意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以前，全市人民的肉食都是厂里生产的，那时候冷库每月都是空的，根本就没库存。
可现在，外面的屠宰场越来越多。
人家的肉又便宜又开在本地，几乎没有运输费，自然就把他们的市场抢走了。
于是，肉联厂销售额越来越低，冷库里鲜肉也卖不出去了。
为了清库存，他们只好做更好储存的肉罐头。
肉罐头也不好卖，他们就开始用罐头结工资，甚至裁员减负——刘万锋的父亲刘成都，就是因为在今年没达成出货目标，从销售干部岗退了下来。
这些事情，还是上辈子刘万锋告诉杨文诚的。
其实也不光是肉联厂处境艰难。
全国各地靠统购统销吃饭的国企，都在面临这种困境。
肉，难卖！
所以，刘万锋听说杨文诚要大量买肉时，才会那么兴奋。
但此时，刘万锋阴沉着脸：“这和你要机器有什么关系？”
“你只是借我机器，我却能帮你们清库存。”
杨文诚竖起一根手指：“多了不敢说，入秋之前，一个仓库的目标还是可以达成的。我有了机器，你们也完成了销售业绩，这叫双赢。”
“呵呵，你知道肉联厂的冷库有多大吗？”
刘万锋冷笑：“做生意，你也不怕赔了。”
杨文诚笑了：“我不怕赔，有人给我兜底。一台机器而已，我不缺钱，只是不想乱花钱，最多半年，我就能给你补上。”
他语气豪横，还冲刘万锋吐了口烟雾。
特别傲慢。
一时间，还真唬住了刘万锋。
“我知道这件事你没资格拿主意，好好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说着，杨文诚起身走向门口：“老刘，听我一句劝，你在供销社干得再好，也只是个拿死工资的，但跟我合作，你能得到的好处更多。”
“我给你一晚上时间，想清楚了，明天去招待所找我。”
随后，他推门离开。
刘万锋眼角抽了下。
还回家商量，商量个屁！
杨文诚空口一个承诺，就想换机器，这他妈不是空手套白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