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屋(世界毁灭者支线七)

换源:

  米歇尔的身影,这一次,踏入了一片纯粹的虚无。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没有时间流逝的痕迹,仿佛宇宙的终点,又好似万物的起点。

突然,一簇火焰从他体内毫无征兆地爆开,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宛若创世的第一道光。那身金白相间的神圣牧师服,俊美如神祇的少年面庞,都在烈焰中剥落、消融,化作最本源的血肉形态。当火焰最终平息,站立在虚无之中的,是许夜——卸下了所有伪装,回归了最真实、也最疲惫的自我。

他向前踏出一步。

随着这一步的落下,一片温润的木质地板在他脚下凭空出现。紧接着,四壁拔地而起,天花板封顶,一整间装饰极简的屋子在瞬息间构建完成,将他纳入其中。这便是许夜为自己建造的、最后的休息之所——黄金屋(Golden House)。

屋内陈设寥寥,一张床,一张书桌,以及一台亮着屏幕的电脑。这台电脑是许夜创世之力的具象化媒介,是他的画笔,也是他的囚笼。通过它,他可以连接、演算、并生成无穷无尽的随机世界。他可以像一位匿名的游客,将自己的小屋停靠在某个世界的街角,推门而出,体验一段崭新的人生;也可以像一位任性的神明,邀请那些世界中的某个灵魂,来到这间小屋,与他共饮一杯茶。

就是在这样的循环中,许夜体验了凡人所能想象、以及无法想象的一切。他曾是拯救万民的圣贤,在欢呼中走上神坛;也曾是屠戮众生的暴君,在诅咒中欣赏末日。他曾在一个个世界里倾尽所有去爱,又在另一个世界里冷漠地背叛。时间失去了意义,体验的边界被无限拓宽,直至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好事做尽,坏事做绝,最终剩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倦怠。

他有些厌烦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黄金屋是他亲手打造的、最完美的坟墓。

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在某个寻常的午后。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这是一个不属于他控制、不源于他演算的、真实无比的声音。还未进门,声音的主人便开了口:

“我还以为你回到那个你并无力量的世界里去了。”

门,无声地滑开。来者披着一张“冈部伦太郎”的皮囊,那身标志性的白大褂和不羁的表情惟妙惟肖,但眼神深处,却是一个名为拉德克利夫的、古老而熟悉的灵魂。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个故事仍在继续。”许夜仍旧专注在屏幕上,头也不回地答道。

拉德克利夫闻言倚在门框上,环顾着这间简洁但舒适的屋子。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此次的请求:“我们需要你再做一次。”

“做什么?把所有人都带往所谓的神国?总会有人替我做的,那些‘许夜’们。”

“所以......”拉德克利夫的语气严肃起来。

“你是打算,亲手放弃你的事业了?”

“你无法想象我用了多少时间,行走过了多少故事,拯救又毁灭了多少的世界。”许夜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叙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我累了,拉德克利夫。”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足以压垮一个宇宙的重量。

“你逃不了的,许夜。你知道的,你无法在这个屋子里永久地躲下去。”

“我能,我也正打算如此。”

“不,你会出来的。早晚而已。”

“那你恐怕要等我死去之后了。”许夜说。

“走着瞧(We will see.)。”拉德克利夫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门扉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许夜的目光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下一秒,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眼前的屏幕。

那个他刚刚还在游玩其中的、由数据构成的电子游戏世界,在一瞬间被他的力量灌注、填充,从二维的像素画面,具现化为了一个触手可及的真实世界。

他从空中落下,推开黄金屋的门,一步踏入了那个崭新的、由他亲手创造的“游戏”里。他将身后那间名为“避难所”的屋子,连同拉德克利夫那句不详的预言,一并关在了门外。

他没有休息,他只是换了一个更小更舒适的牢笼,来试图熬过这名为“存在”的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