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队员杵在台上，俯瞰亮花翘首的洞宇，无数目光扫视，留下的痕迹磨灭，蹦跳的鹿兔晃动浅靛的纹路，令人眼花缭乱。
隆岚钟再三确认，与身后的甲丘乐交换眼神，咬牙道：“我们之前做的标记，全部消失了……”
比垂耳凝神观望，移步高台旁，弯身触摸突起的碎石，零落自陡崖上滚下，诡异地穿过崖下的兔子，“咔啦”戛然而止。生灵往来自若，隆岚钟暗自盯住青袍人的背影，不觉挑眉，他正要说话，温玉妆抢过了他的话头。
“仔细看，下面的景色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昌沛荣颔首赞同，之前上行的内穴道口不见了；另一边恶兽盘踞的高台平面扩张不少，笼罩在众生头顶。
“这是术数的障眼法——不找到正确的无质路径，场景会不断变化，探索者会困死在场景里。”
“按你的说法，更像是术士构建了很多不同的空间，我们必须找到原来的空间。”
“也有这种看法，”比垂耳拉住平波清的手起身，主动与隆岚钟对上了眼，“隆，啊……独甲，能否让巨人站出来，只有一根脚趾、一根手指也可以。”
“我可没办法控制得这么精细，直接用核不行么？”隆岚钟的无质波动感召出凭空而现的晶状核，说话间，怪异的下半身踏上了洞府石面。
“只有核派不上用场，无质能发动之后才能探测到路径，说不定会对找到洞穴的无质路径有效。”比垂耳手抚在类臀面，飞转的大脑解析着无质能挥发的过程，只在倏忽间，自他脚下开始，一道道惹眼的辉光呈现，将众人的注意指引向复杂的内穴道。
“真是神奇啊……”
“别嘀咕了，跟上！”温玉妆将众人拉回现实，与收起核的隆岚钟一道随同比垂耳下坡。按照指引前行，有前次的铺垫，一路上很通畅，要往水洼里淌，比垂耳只是一挥手，水面却似蒸发，当时干净见底。
一行人步上台阶，果然看到伏在地上的恶兽，比垂耳到恶兽尸体旁查看，不多久让隆岚钟等掀过翻面，总未看出一点端倪。他遣隆岚钟在腹部开个口子，借光珠往里细看，终是叹气起身。
“我的队员在恶兽的巢穴里发现了这个，你看看有没有用？”隆岚钟忽然想起甲丘乐交给他的东西，自袋中取出，比垂耳接过暗红的晶体，捧在光源前抚察，这东西表面很不平整，多有缺失，偶尔散出沉淡的血芒；隆岚钟趁着比垂耳看晶石的功夫，拿出叠好的羽尾，这是他们出山时在地上拾取的。
“这就对了。”
“你知道这恶兽是什么？”
“兽容易认，”比垂耳将晶体放在恶兽旁，其上颜色鲜艳不少，“这是上古时仿神话里的‘狰’创制的无质兽，这东西吼声骇人，头上有角，皮毛赤红，还有五条可软可硬的羽尾，没想到在这里脱了核。”
“脱了……核？”温玉妆听得满头雾水，迎来的只是隆岚钟戏谑的笑眼。
“人类为了方便操控无质生物、加强无质生物持续作战的能力，研究出无质核的解决办法，既方便人类随身携带，也能让无质生物快速复原。但是一些脱离人类控制的无质生物，长期生活在有质界，会模仿动物的行为，甚至无质核从无质生物中脱离出来，无质生物经过演变在生理上和一般动物就没有太大差异。我活了五十多年，也只见过三四次。”
“学术界对于脱核的生物是否属于无质生物范畴还有争论。”
“不尽然，现在中州学院要求把脱核生物全部视作一般动物，不允许随意杀害。”比垂耳收起晶体，顾视间猛然一振，搐着肌肉僵哂，抱胸的隆岚钟唯是不以为意地摇头。
“还有没有什么要看的？”
“听说前面还有石人？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众人列队前行，往上坡行去，微光映衬下的洞府内鲜植葱郁，三人粗的石柱连接上下，青苔爬满，奇花异草惹人眼目，有许多连比垂耳都唤不出名称，但他当下心心念念的只是平波清提及的石人。
偶有掠过的灵鹿跃力惊人，且将潜伏的视线警觉，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岩壁挡住去路，循着壁面左进，朝向一面，压力骤降。不多时，壁缝间透出银油辉漫，两具石人直挺挺守在入口前。两具石人冷峻的脸色下，身披石雕札甲，均是一手持矛，一手擎盾。昌沛荣不住又打了个寒颤，避开石人视线，比垂耳准备直入壁后的圆阵。
“等等，进去之前我们要制定作战计划。”温玉妆拉住比垂耳左肩，向身后众人招引，三组变队为团，以温玉妆为中心形成同心圆。
比垂耳见温玉妆点头示意，低声道：“这些石人受术数驱使，肯定会攻击我们，但是有巨人的无质路径，我们可以反过来控制石人。”
“我们一起进去做牵制？”隆岚钟发问。
“不用，先锋组和我一起进去就行，一会就能解决。”
“也好，在狭窄的地方挤太多人反而掣肘。”隆岚钟话音未落，温玉妆已指示队员们在就外列阵，比垂耳从袋中拿出细长的精钉，推手间如穿豆腐把精钉嵌入石人额上，一直贯入岩壁之内。
“特乙，独壬，这里就交给你们了。”隆岚钟嘱咐一声，紧随昌沛荣的脚步步入圆环阵。洞顶球缺洒下的青光刺痛双眼，隆岚钟站在中央眯眼环视圆阵，无数石人立于古道中，身无微尘，簇新难比。
比垂耳自顾自来到壁缝的另一边，隆岚钟察觉到无质能的波动，两排大字赫然在墙上浮现：“心是過路主，身乃回頭客”。比垂耳视若无睹，继续释放无质能，隆岚钟心下一惊，猛地抬头，球缺银光中，隐隐有东西悬浮，未等四人反应，石箭如雨破风而下，对面的空气“噼里啪啦”炸响，狂风忽起，片刻将箭矢卷集覆倒在墙面，隆岚钟这才发现来路已然不见。
“你对术数的熟练超出我的想象。”
“独甲公，别松劲。”比垂耳指示两侧，军队整齐步出，将众人团团围住。
“我们会尽量帮你争取时间。”
众人持枪发射弹珠，碎裂的晶片在空中消散，每一次的冰火都能摧毁两三个石人，温玉妆暗自松了一口气，率先向前大跨一步。
比垂耳隔空伸手，石人们不停向他们整齐行进，他回身把墙面磨了个透，这些石人依旧不为所动，黏眉的大珠浸透脸庞，他几乎想跪倒在地，“我控制不了这些石人……要想想别的办法……”
隆岚钟指挥众人向比垂耳靠拢，碎掉的石块如具飞翼，散在空中，贴在岩面，一层一层推进，比垂耳赶忙抽离，碎石划割的手上已然渗出血丝。
“能不能想办法往上面走？”昌沛荣吼问着，眼神不断在扭曲的球缺扫视。
“上面走不得，靠近一点马上就会消失！我来延缓岩面的推进！”比垂耳咽了唾沫，挤在隆、平中间，双手前的空气奇异地扭曲，这股波纹蔓延开来，触到石人的瞬间诡异的吸力便把石身搅作无物。
隆岚钟把惊异的众人拉到墙边，沉声道：“这是‘逆质法’，反过来把有质物卷成无质物，人挨着就没了。”
“有这个法子我们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昌沛荣手里的枪半进腰带，甩弄酸麻的双臂，大呼了口气。
隆岚钟紧握短枪，袋中的助能环已然取出一半。球缺处的扭动愈发强烈，比垂耳似乎也注意到头顶的动静，两方的漩涡几乎要搅在一处，他拔腿想退，浑身动弹不得，脸面、手面呼呼地生疼，皮毛撕扯，衣襟顿开，当时难说僵持，肩侧突出的手霎时把他拉翻在地。
“把你们手里的弹珠全丢出去！”隆岚钟扯嗓嘶呼，众人都不敢拖沓，为数不多的弹珠一起扔出，炸在空中，好似绽色的烟花。隆岚钟借势吐火，灼皮的高温只在瞬间转冷，咫尺之间的扭旋隐约有回转迹象。隆岚钟费尽气力加大火势，看半空青晶明朗，比垂耳也顾不得浑身酸痛，远扯晶身，咬牙拼力，隆岚钟头晕目眩，到他气尽倒地，一身黏黏糊糊的比垂耳终究把青晶拿到了手，石人们毫无征兆地流为齑粉，握刀的众人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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