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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岚钟忍俊不禁,余光里哀愁吸住,半劝道:“好晴,杜先生虽然有对象了,你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肯定会碰见更好的人。你想想,他可大你八九岁呢,平时看着和气,要是真在一起了指不定要有代沟的,嗯?”

严槿牵住方好晴的手前后旋舞,恍若烈气卷席的风车,方好晴一个撇弄差点把严槿给甩出去,隆岚钟好歹拉住,这场闹剧才告落幕。

“隆先生,你是不知道,好晴呀可是个痴情种子哦,要不是杜先生说了,第一面我们还以为他是巴郎呢,长得太像啦!”

“什么痴情什么巴郎啊……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隆先生竟然没听说过?我们镇里可是有‘檀郎巴,美人痣’的说法哦,巴郎可是个大帅哥,好晴三年前一见就迷上了。”

“巴郎?我还真没听过,他现在还在镇子里吗?我挺想见见的。”

“他带着娘离开镇子了,三年两个月零四天。”

隆岚钟看着方好晴无神的侧脸,她答得太过积极突兀。

“好像是到北方中州去了吧,真好啊,到中州肯定过得很快活,我以后也想去中州生活。隆先生觉得怎么样?”严槿指触右颊,按下浅窝。

“我吗……还好吧,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不如意,都要待久了才知道,我挺满意现在在红叶的生活的。”

“诶~真无聊!”

女孩的抱怨通耳而过;隆岚钟望向残阳映衬的镜湖,隐隐有翻漾的水波上涌,树丛旁传来朗朗吟诵。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隆岚钟顺着接下词句,移步未远,丛下青年皆在眼中,“我还说是谁在这里念《生查子》呢,你们还挺好学啊。”

“隆先生……失礼了。”

“戴可芝同学很有学问,我在他这里学了好多汉字。”韩雬雯蜷腿坐在湖边,膝弯上放着一本印制的黄斑小书。

“挺好,”隆岚钟木讷地盯住戴可芝,直到身后众人呼唤,只得意味深长地笑笑,“爱学习是好事,不过还是要记得回去和家人报个平安。雬雯,今天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你要和大家调配好时间哦。”

隆岚钟听得小声答应,刚转过身,俯身小跑的人影映入视线,惹他飞速赶上去。

“锦依,你还没回家?你跑什么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隆先生,你追她干嘛!我们直接回镇上去吧!”

“不,我找她有点事,你们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

隆岚钟顾不得身后叹息,拔腿冲林子里赶,那丫头东奔西窜的,比野兔子还难抓,激得他兴起,抽刀砍落一片树枝,赶得近了,刹那捉住女孩手臂。

“锦依,向叔叔今天不会回家,晚上我做饭,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吧。”

“别叫我名字,我跟你很熟吗?”女孩抽开手臂,循着林径往大路走。

“这妮子好难搞啊……”隆岚钟暗暗感慨,一言不吭跟在向锦依身后,任林叶拍弄,划在脸上微微生疼。低头躲过拦路枝梢,正看到女孩手中的白封书,《边缘人》,他以前在离霄的时候浏览过,延伸到整个“边缘理论”,则首推中州学院的学者洪皋——虽然洪皋宣称“边缘理论”非其首创,但他也已成为这个学术领域不可撼动的权威。

“你是在哪学的认字?”

“红叶城,我小时候爹就要我认字了。”

“你向爹爹还是有远见的,早点识字以后做什么都方便。”

“他有什么远见,还不是娘说的……每天就会把个死人挂在嘴边,没有一点主见……”

隆岚钟一时噤声,笑得僵硬,他是不喜欢掺进纠纷里的,特别是家庭内部的纷争。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最得意处该是从不念经了。

“边缘理论还只算个模子,没有什么可靠的数据和案例来支撑。”

“你说什么?”

隆岚钟捕捉到女孩偷瞟的视线,继续顺着原来的话说下去,“洪皋这些学者偏要定义出一个‘边缘人’,依据是什么?他们的依据基本是精神上的,精神这个东西是很不可靠很多变的,个人的经济状况,和别人的经济交互是相对稳定的,甚至性格都要比精神稳定,精神这种东西作不了任何凭证。”

“你说的经济状况、性格什么的不也不稳定?一场大病就能让人穷得叮当响,性格……烧昏头的人性格大变的多了去了,你怎么敢说就精神不稳定?”

“你弄错了重点,这里做的是个比较,我说的经济和性格比你说的精神稳定,你能否定这一点么?”

“那你说的‘依据’呢?你的‘经济’和‘性格’的依据呢?你这种人群中心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边缘人的!”

隆岚钟见女孩说得忿忿,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流,笑道:“你是个做学术的好料子。”

“我才不管你什么学不学术的,我就安安静静做个边缘人就好。”

“边缘人啊……”隆岚钟沉吟着,不闻向锦依说话,便也不再多事。

小荫林离镇子七八里路,一路从南贯穿过去,不多时便到临街的向家。向家离天外庐不过一片闹市分隔,隆岚钟遥遥看见提着编栏的女子立在门前等候,当时加快脚步,上前接过菜篮,笑道:“辛苦了,怎么还在门前候着?”

“有人把这个东西扔在我们的院子里,你找个时间看看。”温玉妆把个纸团塞给隆岚钟,自与向锦依寒暄两句,往街边去了。隆岚钟兀自疑惑,还道温玉妆搞得神秘兮兮,想来是不宜公开的物件,收在袖里,提着菜篮与开门的向锦依一道进了屋。

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隆岚钟站在明亮的大厅里,刚想略作观视,还是先跟着向锦依指示,由着领路来到灶台。隆岚钟放菜生火,预来热锅煮水,趁着空档转入厅堂。

偌大厅堂布置从简,只一沙发茶几,皆与公馆中款式类同,大概是牛摸鱼馈赠来的家具;其余台灯在壁,零嘴在几,稍觉温馨。一楼以长廊连起,中道两个小单间,一间用作杂物室,一间由人睡卧,另一端便是厨房了。阶梯依建廊前,直上无旋,他犹豫片刻,登台而望,都是两廊交通,自接书房、盥洗间、空屋等,与天外庐布局类似,更显空寂。恰逢向锦依从尽头走来,换上一身寒衣,青光透背,素洁难比。

“你怎么上来了?”

“老子又不是专门来你家做保姆的,观摩观摩怎么了?”

向锦依并不答应,反撇嘴取隆岚钟身侧下楼。隆岚钟也缓步而下,轰鸣只在刹那,慌乱声随之而起。隆岚钟心下一紧,着急吩咐向锦依守着灶台不要出门,自夺门而去。

人群呼喊东去,隆岚钟只好贴着沿街墙面逆西而去。行不多里,前面闹市人已作鸟兽散得七八干净,反倒空旷,入眼处三四个汉子将男人围拢,一个壮汉压伏着一个男子。

隆岚钟快步来到俞易扬跟前,余光瞄见散落在烂菜中的小黑器具,“怎么了?”

俞易扬回头瞥过,忙答道:“隆帅,有人想刺杀老……首委!”

隆岚钟捺开众人,不断在牛摸鱼上下扫视,“首委,你没事吧?”

“我没事,老向腿受伤了,快把老向送到医馆去。”牛摸鱼冷冷答复,双目死死盯住地上挣扎的刺客。

隆岚钟这才注意到一旁倒地的向伍和呆愣的公馆人员,待众人背扶向伍速行,他回身捡起地上的器具细细端详,是构造简陋的短柄燧发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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