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时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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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郅绪白篇

送机那天

郅绪白站在机场的玻璃幕墙外,看着林研知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自己发的那句:“到了记得发消息。”

她只回了一个,“嗯。”

他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最终锁上屏幕,转身离开。

第一个月

四季如春江城突然下起的初雪。

郅绪白站在窗前,看着雪花飘落,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研知:“今天BJ下雪了。”

她很快回复:“这边也是。”

他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终只发了一句:“记得戴围巾。”

第三个月

凌晨三点,郅绪白突然惊醒。

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林研知的视频通话。

屏幕那端的她正在图书馆,背后的窗户映着异国的阳光。

“你那边几点?”他问。

“下午四点。”

“哦。”他顿了顿,“我算错时差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

他看着她低头整理笔记的样子,突然问:“你最近……还戴着那条项链吗”

她怔了怔,手指碰了碰锁骨间的吊坠:“……戴着。”

他“嗯”了一声,挂断了通话。

第六个月

郅绪白刷到林研知的朋友圈,是一张聚餐的照片。

照片里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最终点了个赞。

晚上,他还是没忍住,发消息问:“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谁?”

她回:“同学。”

他没再问。

分手

视频通话接通时,林研知背后的窗户映着巴黎的夜色。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郅绪白,我们……”

他没说话。

她取下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放在镜头前:“这个……寄还给你吧。”

他摇头:“不用,戴着好看。”

她抿了抿唇,没再坚持。

他们谁都没提戒指的事。

最后,画面卡顿在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上,通话断了。

他盯着黑掉的屏幕,轻轻呼出一口气。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争吵或背叛,而是当两个人都太明白,有些距离不是爱意能跨越的。

……

分手后的第一个星期,郅绪白把林研知留下的围巾收进了衣柜最底层。那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是去年冬天她忘在他家的,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周叙约他去打球,全程没提林研知的名字,只是不断把球传给他,直到郅绪白精疲力竭地躺在球场上,汗水混着泪水流进鬓角。

“饿了,“周叙用脚尖踢踢他,“去吃火锅?“

郅绪白用手臂遮住眼睛:“好。“

火锅店热气腾腾,周叙点了两瓶啤酒。“下学期有个去香港交换的名额,“他突然说,“你要不要申请试试?“

郅绪白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想起林研知吃辣时总是鼻尖发红的样子。“再说吧。“他仰头灌下半杯啤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郅绪白开始习惯没有凌晨三点闹钟的生活,习惯一个人去图书馆,习惯在朋友圈看到林研知的新动态时不点赞。

直到某个深夜,他整理书桌时翻出一本旧笔记本。扉页上林研知清秀的字迹写着:“给总是画小人的讨厌鬼。“里面每一页的角落都画着不同表情的简笔画,有做鬼脸的,有打瞌睡的,最后一页是一个戴学士帽的小人,旁边写着:“毕业快乐。“

郅绪白合上笔记本,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细碎的雪花在路灯下像散落的星光。

……

分手后半年,手机在木质桌面上震动的瞬间,郅绪白正在拆解那枚玫瑰金戒指。台灯的光晕里,镊子尖端抵着戒圈内侧的“偏爱“二字,金属碎屑簌簌落在泛黄的《荒原》扉页上。

“叮——“

震动声惊得镊子一滑,戒圈滚到地板边缘。郅绪白盯着屏幕上那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写着:我是安佑宁。

手指悬在拒绝键上三秒,最终还是点了通过。

他还是同意了,那边很快回过消息。

安佑宁:“听说分手了,要来酒吧买醉吗,我让刘老板给你打折。”

郅绪白回复道:“你现在在江城?”

“没有,我在香港。但身为半个老板,请你喝个酒还是可以的。”

郅绪白还是去了那个酒吧,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来。他推开酒吧门的瞬间,《Moon River》的钢琴声便如潮水般漫来。他僵在玄关处,手指无意识蜷缩——这首曲子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没有林研知的世界里。

“长岛冰茶。”他避开中央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却在落座时踢到桌脚的乐谱架。泛黄的琴谱摊开在《致爱丽丝》那一页,林研知清秀的批注还留在五线谱间:「此处踏板延音不够」。

手机震了一下,港大附属高中交换生申请通过的通知跳出来。郅绪白盯着屏幕上的“香港“二字,突然想起分手前最后的视频通话。林研知背后的窗户映着巴黎铁塔,她说话时睫毛垂得很低:“你知道吗?港大音乐厅有架百年历史的斯坦威,琴键缝隙里能找到民国时期的乐谱残页。“

凌晨两点,他走出酒吧。月光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申请表上,像一封未寄出的信。路过打印店时,他突然停下,在申请理由栏写下:「研究香港殖民时期音乐教育变迁」。

车灯刺破雨幕时,郅绪白突然笑了——原来他不过是想去看看那架老钢琴,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十八岁那年,少女弹完琴后泛红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