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陆言刚把第二锅粥的水添上，青石板路传来的皮鞋声就刺破了胡同的热闹。
他抬头时，三个戴红袖章的市管人员已经站在门口，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方脸男人，黑皮本在掌心拍得“啪啪”响。
更让他皱眉的是，赵大顺正站在市管身后，灰衬衫的领口故意敞着，嘴角挂着那种看耍猴戏的笑。
“陆老板？”方脸男人翻着黑皮本，目光扫过墙上的木牌菜单，“有人举报你这儿非法行医。”
“非法行医？”陆言握着木勺的手背青筋跳了跳，脸上却还是笑，“我这小面馆就一灶台两张桌，治得了什么病？”
赵大顺往前凑了半步，油光水滑的分头在晨光里泛着贼光：“陆兄弟，咱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指了指菜单最下面用粉笔写的“四神粥——健脾养胃，老寒腿克星”，“周奶奶喝了说腿不疼，王婶喝了说夜里不咳，这不是治病是啥？”
方脸男人的手指在“老寒腿克星”几个字上重重一按：“药膳宣传疗效需要备案，你有《药膳餐饮服务许可证》吗？”
陆言这才看清黑皮本上密密麻麻记着“群众举报”四个字，墨迹还没干透。
他心里“咯噔”一声——赵大顺早有准备。
前儿个对门国营食堂的张师傅还说，赵大顺的“顺兴楼”这月流水跌了三成，合着是把气撒这儿了。
“同志，我这粥就是普通杂粮粥。”他伸手要拿菜单，方脸男人却啪地合上本子往后退了半步，“有没有疗效不是你说的算。”他掏出钢笔在本子上划拉，“现在要查封你这粥档，等调查清楚——”
“哎哎哎！”
拄着枣木拐杖的周奶奶颤巍巍挤进来，拐杖尖儿敲得青石板“咚咚”响：“我这老寒腿三十多年了，昨儿喝了陆小子的粥，夜里没蜷在被窝里疼醒！你们要是封了他的灶，我就坐你们办公室门口喝风去！”
她花白的头发被风掀起来，露出额角的老人斑，可眼睛亮得像胡同口老槐树上的新叶。
王婶端着空碗从斜对门冲过来，碗底还沾着粥渍：“我家那口子胃寒，喝了三回粥，昨儿能吃油饼了！”李叔把二八车往边上一歪，后架的菜篮“哐当”掉在地上：“要封也得让我们把这锅粥喝完！我媳妇还等着下奶呢！”
赵大顺的脸青了又白，他扯了扯方脸男人的袖子：“同志，现在是讲科学的时代，哪能听几个老太太说几句就信？万一吃出问题，这责任谁担？”他故意把“责任”两个字咬得像咬碎核桃，目光却往陆言围裙上的粥渍扫——那是方才给苏清欢递碗时溅上的。
陆言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莲香。
转头看，苏清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侧，手里还攥着半颗剥了一半的莲蓬，绿壳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个小水洼。
她望着赵大顺的眼神温温柔柔，说出的话却像浸了冰碴：“赵老板要是担心责任，不如先查查自己后厨的酱油？上回我替爷爷去顺兴楼送药材，看见调料罐里爬着潮虫呢。”
胡同里“哄”地炸开一片议论。
赵大顺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刚要发作，方脸男人却咳嗽了一声：“都静一静！”他翻着黑皮本，目光在陆言和周奶奶之间转了两圈，“不是不让你们做生意，只是按规矩——”
“规矩我懂。”陆言突然笑了，他解下围裙搭在灶台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白背心。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把眼底那点锋芒镀得暖融融的，“同志，我这就跟您去所里说明情况。不过——”他指了指还在咕嘟冒泡的砂锅，“这锅粥是街坊们排了半小时队等的，您看能不能……”
方脸男人的目光扫过围过来的七八个街坊，又扫过苏清欢手里沾着莲子的竹篮，最后落在周奶奶攥着他袖子的手上——那双手背上全是老人斑，却攥得死紧。
他咳嗽一声，把钢笔插回口袋：“先把这锅粥卖了，十点前到东四工商所。”
赵大顺的嘴张成个O型，看着市管人员转身往胡同口走，急得直跺脚：“同志！这不符合规定——”
“赵老板要是这么懂规定，不如也跟我们去所里讲讲？”方脸男人头也不回地抛了句话，赵大顺的后半截话立刻卡在嗓子眼里，活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鸭。
街坊们哄笑着围过来端粥，王婶往陆言手里塞了把青杏：“别怕，我们都给你作证！”李叔弯腰捡菜篮，嘴里还念叨：“我媳妇说了，要是福来居封了，她就去顺兴楼门口哭月子——”
陆言应着声，目光却落在灶台上的木勺上。
刚才被市管人员这么一闹，他才后知后觉地摸到围裙口袋里的系统界面——方才煮粥时积累的食运值还热乎着呢。
他指尖轻轻划过虚拟屏幕，商城里“年代盲盒”的图标正一闪一闪，像颗等着被拆开的糖。
他望着赵大顺灰溜溜往顺兴楼走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清欢递过来的莲子——白生生的，带着股清苦后的甜。
“十点是吧？”他舀了碗粥递给周奶奶，热气模糊了眼角的笑纹，“正好，我也该让某些人看看，福来居的规矩，比谁的都硬。”
灶间的风又大了些，吹得门帘哗啦响。
陆言望着粥锅里翻涌的米浪，手悄悄按在围裙口袋上——系统商城的界面在掌心发烫，那里面藏着的，可不止是爷爷说的“让人心暖”的手艺。
陆言把砂锅最后一瓢粥舀进李婶的陶碗时，手腕上的手表刚好指向九点四十。
他扯过搭在灶台边的蓝布擦了擦手，又把藏在围裙里的系统界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早被市管人员搅局时，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需应对行业监管危机，商城限时开放『合规助力池』，可抽取90年代初餐饮备案相关道具。」
他那会儿正盯着赵大顺扭曲的脸，指尖在虚拟屏幕上快速滑动，一眼就瞅见了「食疗备案模板（古籍版）」的图标。
那东西正泛着暖黄的光，底下标注着「需50食运值兑换，可生成符合1984年《食品卫生管理条例》的药膳功效说明文档」。
陆言没犹豫，直接点了兑换——反正今早熬了三锅四神粥，光顾客好评就攒了82点食运值，足够。
青石板路被日头晒得发烫，陆言踢着块小石子往东四工商所走，白背心后背已经洇出汗印。
路过顺兴楼时，门帘「唰」地被掀开，赵大顺探出头来，脖子上的金链子在太阳下刺得人眼疼：「陆老板这是去自首？我可听说现在严打非法行医，弄不好得关三天——」
「赵老板这么闲？」陆言脚步没停，侧头笑出一口白牙，「要不跟我一块儿去？正好让同志查查你那潮虫酱油的进货单。」他故意把「潮虫」两个字咬得又重又脆，顺兴楼里传来后厨摔锅的动静，赵大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砰」地摔上门。
工商所的木门槛有点高，陆言跨进去时差点被绊了个踉跄。
方脸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剥大蒜，见他进来，把蒜皮往搪瓷缸里一扔：「来得倒准时。」他指了指桌上的黑皮本，「说说吧，你那粥到底有没有疗效？」
陆言没接话，从裤兜掏出叠纸——系统生成的「福来居四神粥食材功效说明表」，最上面盖着「随园食单残页认证」的红章（这是他上个月抽奖抽到的，当时还纳闷这破纸能干吗）。
他把纸推过去：「同志您看，这粥用的是芡实、茯苓、莲子、山药四味食材，《随园食单》里写『四神健脾，温而不燥』，《本草纲目》也说山药『益肾气，健脾胃』。我们就按古籍写的功效标了，可没说能治老寒腿——」他顿了顿，瞥了眼赵大顺刚溜进来的身影，提高声音，「是周奶奶自己说喝了腿不疼，我们可没主动宣传治病。」
方脸男人推了推眼镜，翻到第二页，上面密密麻麻列着食材供应商的名字：「东单粮站的芡实，牛街药材铺的茯苓，都有进货单复印件。」他抬头时眼里多了丝笑意，「行啊你小子，准备得挺全。」
赵大顺挤到桌前，指甲盖儿敲得桌子咚咚响：「这能信？他自己写的说明能作数？」
「赵老板要是不信——」陆言从兜里摸出个牛皮信封，「我这儿还有济仁堂苏大夫的签字，证明四神粥的食材配伍符合中医食养原则。」他故意把「苏大夫」三个字说得又慢又清楚，余光瞥见赵大顺的喉结动了动——谁不知道济仁堂的老中医在胡同里辈份多高，他要敢说苏大夫的签字是假的，能被街坊唾沫星子淹死。
方脸男人把材料往桌上一摞，掏出钢笔在黑皮本上划了道斜线：「没证据显示非法行医，查封取消。」他抬头扫了眼赵大顺，「倒是有人举报顺兴楼后厨卫生不达标——」
「我、我还有事儿！」赵大顺的额头渗出汗珠，转身时撞翻了方脸男人的搪瓷缸，褐色的茶渍在水泥地上洇开个歪歪扭扭的圆。
他踉跄着往门外跑，后背的灰衬衫湿了一片，活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癞皮狗。
从工商所出来时，日头已经爬到头顶。
陆言刚拐进胡同口，就被周奶奶的拐杖截住了去路。
老人把手里的竹篮往他怀里一塞，里面全是青里透红的杏：「我让隔壁小慧去果园摘的，甜着呢！」她颤巍巍摸着陆言的手背，「方才我在工商所外头听着，你那材料说得头头是道，比书里写的还明白。」
「奶奶您可别夸我。」陆言把杏往周奶奶怀里塞回去，「您要是真想谢我，等天儿凉了跟李婶她们学广场舞去，到时候我给您熬红糖姜茶暖身子。」
周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转身往家走时，拐杖尖儿敲得青石板「哒哒」响，倒比来时利落了几分。
陆言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兜里还热乎的系统界面——方才在工商所，系统又弹出提示：「宿主化解行业危机，食运值 100，解锁『药膳研发指南』抽奖池。」
午后的阳光透过福来居的木窗斜斜照进来，陆言蹲在灶台边翻一本泛黄的《中医食疗手册》，书页间夹着系统刚抽中的「十全大补汤改良方」。
砂锅里炖着新研究的百合银耳粥，甜丝丝的香气漫得满屋子都是。
「叮铃——」
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铜铃发出清清脆脆的响。
陆言抬头时，只看见道影子晃过门框，却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他放下手里的书，刚要起身，就闻见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不是苏清欢常用的薄荷香，倒像是...当归混着陈皮的味道？
他盯着虚掩的门，阳光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连风里都裹着粥香。
可那阵奇怪的药香还在飘，像根细针似的扎着他的神经。
陆言伸手摸向围裙口袋里的系统界面，指尖刚碰到虚拟屏幕，就听见门外传来个低沉的男声：「请问，陆老板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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