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掠过门楣时,大刘正扒着自家后窗的木棂子。
他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白雾在玻璃上洇开个模糊的圆——自打陆言前天跟他说福来居总丢调料,他就主动揽下了望风的活计。这小子开个面馆不容易,咱胡同里的街坊能帮衬就帮衬。他嘟囔着,目光顺着青石板路往南扫。
忽然,墙根下一道影子晃了晃。
大刘的老花眼猛地瞪圆——那黑影比胡同里的野猫高半头,缩着脖子,肩头耸得像只偷鱼的猫。
他伸手捅了捅窗台上的搪瓷缸,缸底磕在木头上发出咔的轻响。
这是他跟陆言约好的暗号,三短一长,代表目标出现。
前堂里,陆言正捏着算盘珠子的手陡然收紧。
他听见那声暗号时,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半个月他往米缸里少了三斤八角,酱菜坛的封泥被抠开过两次,连挂在房梁上的腊肠都少了两根。要是让爷爷知道他传下的福来居被毛贼糟践...他喉结动了动,轻轻把算盘往腰后挪了挪,铁珠子硌得后腰生疼,倒让他脑子更清醒了。
后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言盯着后厨虚掩的门,月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地上铺出条银边——那层面粉就撒在银边里,细得像霜。
他想起今早蹲在墙根划记号时,小马还笑他防贼防出强迫症,可现在他盯着那层粉,突然觉得连呼吸都要放轻了。
吱呀——
后门被推开条缝的声响比蚊子叫还轻。
陆言看见门轴晃了晃,露出半只黑胶鞋的鞋尖。
那鞋尖悬在半空停了两秒,像是在试探,接着慢慢往下落——噗,细白的面粉腾起一小团雾,在月光里散成星子。
成了!陆言攥算盘的手沁出冷汗,可嘴角却往上挑了。
他想起今早撒面粉时的算计:窗台撒粗粒,木柜顶撒细粉,案板底下撒最匀的——要是小偷真能绕开所有陷阱,那他这半个月蹲后巷观察鞋印的功夫就算白费了。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时,陆言差点没绷住。
他垂下眼皮,假装盯着算盘珠子,余光却扫过后门方向——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淡蓝色的字体跳着:检测到陌生体温36.7℃,移动速度0.8m/s,建议启动食材识别术。他默念确认,再抬眼时,黑影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寸头,左眉骨有道疤,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跟上个月胡警官说的小刀刘特征分毫不差。
小刀刘显然没察觉异样。
他猫着腰溜进后厨,脚尖沾着的面粉在地上拖出两道白痕。
他先摸向酱菜坛,指尖刚碰到坛沿又缩回来,转而盯上了挂腊肠的房梁——这是他第三次踩点,前两次都只摸到半袋八角,今晚说什么也得捞点值钱的。
陆言看着他踮脚去够腊肠,喉咙里差点笑出声。
他早把腊肠换成了泡过辣椒水的假肠,真正的干货都锁在新换的铁柜里。
可下一秒,小刀刘突然停住了。
他低头盯着脚面,月光照亮了鞋帮上沾的白粉——那不是普通的面粉,是福来居特有的高筋粉,白得发亮,跟他在包子铺后窗蹭的完全不一样。
糟了!小刀刘后槽牙一咬,转身就往门口冲。
他的胶鞋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可刚跑到门槛,突然一道强光劈头盖脸照过来——是大刘举着煤油灯从包子铺后窗探出身,灯芯子烧得噼啪响,亮得能照见他脸上的褶子:陆小子!
人在这儿呢!
小刀刘被晃得眯起眼,抬手去挡光。
陆言趁机抄起算盘冲过去,铁珠子撞在门框上发出当啷一声——这动静惊得后巷的野猫嗷地窜上墙头,却也让小刀刘彻底慌了神。
他踉跄着往胡同口跑,可刚跑出两步,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是陆言撒在门槛的面粉,不知什么时候粘成了团,正死死扒着他的裤管。
小刀刘被煤油灯的强光刺得眯起眼,右手本能地去摸后腰——那里别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
可他刚碰到刀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像是被蛇盯上的耗子。
抬头时,正撞进陆言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陆言倚在门框上,白背心被夜风吹得鼓起,手里的算盘在月光下泛着乌木的光泽。
他歪了歪头,京腔拖得老长:“哎,这位爷,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后厨遛弯儿呐?”话音未落,算盘珠子“哗啦啦”拨弄两下,“我这儿可没准备夜宵,您要是馋了,明儿早来,我给您下碗打卤面,管够。”
小刀刘的喉结动了动。
他原以为这小馆主就是个整天算账的软蛋,哪成想人家早把套子下好了——门槛的面粉、窗台的粗粒、木柜顶的细粉,全是陷阱。
此刻他裤脚还沾着白乎乎的高筋粉,像条尾巴似的招摇,想赖都赖不掉。
“少废话!”他突然暴喝一声,反手抽出匕首,刀尖寒光一闪,直朝陆言面门扎来。
这是他在道上混了五年练出的狠劲,一般人早被这气势吓瘫了。
可陆言连眼皮都没眨,手腕一翻,算盘“当”地磕在刀背上。
铁珠子撞得匕首歪了寸许,擦着他耳垂划过,在门框上刮出道火星。
“嚯,还动刀子?”陆言退后半步,嘴角反而翘得更高了,“您这是偷不成改抢了?大刘叔,劳驾把灯往这儿照照,让咱胡同口的月亮也看看这位爷的手艺。”
大刘在包子铺后窗应了声,煤油灯往前送了送。
暖黄的光里,小刀刘的脸彻底露出来:左眉骨的疤像条蜈蚣,缺了半截的小指在刀柄上泛着青白。
陆言扫了眼他的手,心里“咯噔”一下——这跟胡警官上个月说的“小刀刘”特征分毫不差,看来真是条大鱼。
“跑啊?接着跑啊?”陆言故意拿算盘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您刚才不是挺利索的么?翻墙、躲陷阱,跟只猫似的。怎么着,见着正主儿就怂了?”
小刀刘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后巷的风灌进衣领,凉得刺骨。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摸清福来居的作息,专挑后半夜动手,偷够三回就换地儿。
谁知道这小馆主比猴儿还精,连面粉都能当眼线使。
更邪门的是,他刚跨进门槛那会儿,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他——难不成这小子还会什么邪术?
“叮——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敌意值85%,建议启动‘冷静buff’。”
陆言耳尖动了动,默念“接收”。
原本狂跳的心脏突然稳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盯着小刀刘发抖的手腕,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我说兄弟,你偷八角、摸腊肠,图个啥?混口饭吃?还是有人给你递话儿?”
小刀刘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他最后的伪装。
他张了张嘴,正要骂句“少管闲事”,后巷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都别动!”
胡警官的大檐帽先撞进光里,紧跟着是藏蓝色制服的衣角。
他手里攥着警棍,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抬手就给了小刀刘后颈一掌。
小刀刘闷哼一声,匕首“当啷”掉在青石板上,整个人顺着墙滑下去,瘫成团。
“好小子,真让你逮着了!”胡警官蹲下身,熟练地掏出手铐,“上回在菜市场扒钱包的就是他,我追了三条街没追上。得亏你机灵,设了这么些套子。”
陆言弯腰捡起算盘,拍了拍上面的灰:“胡叔,我这不是怕您太忙么?再说了,咱胡同里的东西,能让外人糟践?”他说着,目光扫过小刀刘抽搐的嘴角——那家伙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吐句脏话,却被胡警官一把拽起来。
“走,跟我回所里。”胡警官扯着小刀刘的胳膊往巷口带,“到那儿再慢慢说,偷了多少东西,背后还有谁——”
“等等。”陆言突然出声。
胡警官回头,手电筒的光晃在他脸上:“怎么?你还有话要问?”
陆言盯着小刀刘发颤的膝盖,想起刚才那记眼神——那不是普通小贼的慌,倒像是被人攥着把柄的惧。
他摸了摸后颈,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行小字:“目标藏有未激活任务线索:‘谁让你动福来居的?’”
“胡叔,”他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小刀刘的肩膀,“我这儿还有半坛子新腌的酱菜,您要不嫌沉,让他帮着搬所里去?省得路上饿了。”
小刀刘的肩膀猛地一缩。
胡警官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冲陆言挤了挤眼:“成,正好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他拽着人往前推,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走,先去所里喝杯茶,慢慢聊。”
陆言站在巷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他脚边,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面粉痕迹——那些白乎乎的小团,像极了撒在命运里的线头。
他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子在夜里明灭:“爷爷说,做菜要讲究个‘因果’,偷东西也一样。”他吐了口烟,“这线头,总得拽一拽才知道连到哪儿。”
大刘从后窗探出头:“陆小子,回屋吧!明儿还得早起和面呢!”
陆言应了声,转身往福来居走。
后厨的门敞着,月光漏进来,照见铁柜上那把新锁——那里面锁着爷爷传下的秘方,也锁着今晚的答案。
他摸了摸算盘,铁珠子还带着刚才碰撞的余温。
“系统,”他默念,“今天这局,食运值能加多少?”
“叮——顾客满意度 10(大刘)、隐藏任务‘抓现行’完成 50,当前食运值:1230。”
陆言笑了。
他关上门,插好门闩,听见后巷的野猫“喵”了一声,往相反方向窜去。
今晚的事,才刚开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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