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没干透,福来居的竹帘就被掀开一角。
李婶蓝布包上的碎线头蹭过门框,人还没进店,嗓门先撞了进来:“小陆!你李婶今儿给你带好东西了!”
陆言正蹲在煤炉前捅蜂窝煤,抬头就见李婶变戏法似的从布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盐粒。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煤灰凑过去,指尖刚碰到油纸,眉峰就挑起来:“干贝?”
“昨儿我那在水产站上班的侄子给的,说这玩意儿熬汤鲜得能鲜掉眉毛。”李婶把油纸包往他手里塞,布兜里还露出半截红绳——估计是刚从裁缝铺过来,连线头都没摘干净,“我听前儿街坊说你用白菜做出宴席,就想着这干贝配白菜,保准能鲜出花儿来!”
陆言捏着干贝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东西在84年的京市可金贵得很,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未必舍得用。
他把干贝凑到鼻尖闻了闻,海腥味里裹着点甜,像海风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李婶,这太贵重了——”
“跟我这儿客气什么?”李婶伸手拍他胳膊,蓝布衫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你爷爷当年给我家小子治拉肚子,用白菜帮子熬的汤,比药还管用。现在你把福来居支棱起来,街坊脸上都有光!”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我晌午来蹭碗汤啊,可别藏私!”
门帘“哗啦”一声落下,陆言望着手里的干贝,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儿系统提示食运值到了177,离初露锋芒的1000还差不少,可这干贝简直是天上掉的助力。
“用干贝熬白菜羹,”他把干贝泡进温水里,水汽氤氲着爬上眼镜片,“汤头鲜了,顾客满意度能涨到5点,再攒几单就能抽奖了。”
厨房里的铝锅开始“咕嘟”冒热气时,陆言正往锅里撒葱花。
突然,机械音像根针似的扎进耳朵:“叮——检测食运值177,达到‘初露锋芒’等级,解锁技能【火候眼】。”
他手里的葱撒了半把,猛地直起腰撞在抽油烟机上。
“火候眼?”他盯着灶台上晃动的影子,系统提示还在脑子里嗡嗡响,“可透视食材生熟状态...这不是老天给我开了扇窗吗?”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正在熬煮的干贝汤,试着按系统提示发动技能。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铝锅里的水不再是浑浊的白,干贝的纹理像被X光扫描过,每一丝纤维都清晰得能数清。
他看见干贝中心还有点硬芯,边缘却已经软得要化了。
“原来要煮到微微发软才最鲜!”他赶紧把火调小,蒸汽立刻弱了下去,“爷爷说‘急火出苦,慢火出鲜’,敢情是这道理!”
汤熬了半个时辰,陆言关了火。
揭开锅盖的瞬间,香气“轰”地窜出来,混着白菜的甜、干贝的鲜,还有点葱香在里头打旋儿。
他舀起一勺汤,琥珀色的汤汁挂在勺沿,颤巍巍的像块化不开的蜜。
“这味儿...”他抿了一口,舌尖先是一凉,接着鲜得发麻,“比前儿的白菜宴还上道!”
日头爬到房檐中间时,陆言把白菜羹装进食盒。
玻璃罩里的羹汤泛着柔润的光,撒了把切碎的香菜,绿得像春天刚抽的芽。
他正擦着柜台,就听见门帘“哗啦”一声——是老周,退伍军人的背挺得笔直,军大衣搭在胳膊上,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砸过来:“小陆,今儿啥菜?”
陆言抬头,正想说话,老周突然抽了抽鼻子。
他皱着眉,浓黑的眉毛拧成个结:“又是白菜?”
陆言望着老周紧绷的嘴角,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他想起火候眼里干贝软化的过程,想起汤勺里那抹琥珀色的光,突然笑了:“周叔您尝尝,今儿这白菜,可不一样。”
老周把军大衣往椅背上一搭,坐得板板正正。
陆言盛羹的瓷勺刚碰到碗沿,他的喉结就动了动——不是因为饿,是被那股鲜味儿勾的。
陆言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起股期待:等会儿老周喝第一口时,会不会像赵大顺那样,睫毛都颤起来?
日头晃过窗棂,把老周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言擦着灶台,听见瓷勺碰碗的轻响,抬头正看见老周舀起一勺羹,热气扑得他眼角发红。
老周端起蓝边瓷碗,拇指抵着碗沿,指节因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蹭得碗沿沙沙响。
他先把碗凑到鼻尖,浑浊的汤里飘着碎香菜,那股鲜味儿直往鼻腔里钻。
“嗯?”他浓黑的眉毛动了动,原本绷紧的嘴角松了半分,“有点海腥气?”
“干贝熬的。”陆言倚着灶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
火候眼里他看见老周喉结动了动——这是馋了的征兆。
他心跳快了两拍,想起方才用火候眼盯着汤熬,干贝的硬芯一点点软化成丝,白菜帮子的纤维在滚水里舒展,连葱叶的绿都浸得透亮。
老周舀起一勺汤,对着碗口吹了吹,蒸汽扑得他眼角泛红。
汤勺碰到嘴唇的刹那,他眼尾突然一跳。
陆言盯着他的喉结——先顿了顿,然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咋样?”陆言往前探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像胡同里追着糖画跑的小崽子。
老周没说话,又舀了一勺。
这次他没吹,直接送进嘴里。
喉结动得更急了,碗沿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转了半圈,汤汁荡出细碎的涟漪。
“清爽。”他放下碗时,碗底和木桌碰出轻响,“鲜得通透,不齁嗓子。”他指节敲了敲碗边,“像我在云南当兵那会儿,炊事班长用山泉水炖的竹荪汤。”
陆言眼睛亮了。
老周这号人,嘴比胡同口的石狮子还严,上回他煮了碗打卤面,老周就说了句“面硬了”,转头能在棋摊儿上念叨三天。
今儿能拿当年炊事班的手艺比,这评价可金贵得很。
“叮——顾客老周满意度 2,当前食运值:70。”
机械音在脑子里炸开时,陆言差点笑出声。
他低头擦着柜台,玻璃台面映出他翘起的嘴角。
火候眼这技能,昨儿刚解锁时他还琢磨着是不是虚的,这会儿看着数值往上蹦,才真切觉着——系统没坑他。
以后熬汤看干贝软化程度,煎鱼看油花里的鱼皮鼓没鼓,连煮饺子都能瞅见皮儿里的馅化没化。
他摸着下巴,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明儿试试用火候眼炒酱爆鸡丁,鸡丁的嫩度能精准到秒,保准比国营饭店的还地道。”
老周喝光最后一口汤,把碗推过去:“再来一碗。”他扯了扯军大衣领口,“今儿这汤,能喝三碗。”
陆言舀汤的手稳得像秤砣。
第二碗端上桌时,老周已经脱了军大衣,露出里头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
他吃相没变,脊背还是挺得笔直,可腮帮子明显鼓了——这是吃美了的标志。
日头西斜时,福来居里的人渐渐散了。
陆言蹲在门口刷碗,肥皂水在青石板上淌成条小溪。
李婶拎着布包路过,探头看了眼他脚边的空碗:“老周今儿没挑刺儿?”
“喝了三碗。”陆言甩了甩手上的水,笑得见牙不见眼,“李婶您明儿来,我用新法子给您熬碗鸡汤,准保鲜掉眉毛。”
李婶走后,陆言锁了门。
月光爬上房檐时,他趴在账桌上记流水账,笔尖在“干贝”那栏画了个圈。
系统界面浮在眼前,食运值70,离抽奖的10点还差得远,可他一点都不急。
火候眼就像给灶火安了个指南针,往后每道菜都能精准踩在“恰好”上,食运值还不跟滚雪球似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言揉着眼睛去掀门板。
门刚开条缝,外头的说话声就钻了进来:“……昨儿我家那口子说,福来居的汤比国营饭店的还强。”“可不是?老周那嘴多刁啊,今儿都喝了三碗……”
“小陆——”王大爷的嗓门混在人声里,带着点急,“你快瞅瞅,对门儿张记面馆今儿挂了个大牌子!”
陆言手一抖,门板“哐当”砸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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