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火未熄，雪色被染成暖黄，却掩不住那缕突然窜入鼻腔的腥甜焦味——像是腐烂的草木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空气中缓慢爬行。
苏妄的喉结动了动，指尖刚从混沌本源印记上收回，便猛地握紧了腰间的碎玉囊——这味道太熟悉，像极了三年前青岚宗后山那株被妖修啃食的腐心草，腐烂中裹着刺魂的锐意，仿佛能顺着鼻腔钻进骨髓里。
苏妄？楚惊鸿的声音带了丝疲惫，她扶着斩月刀的手还在渗血，雪落在她染血的睫毛上，融成水珠滚进衣领，留下一道湿痕，像泪痕般蜿蜒而下。
小狼崽正用脑袋拱她的手背，毛茸茸的触感带着微弱体温，被她轻轻推开。
话音未落，正北方向突然腾起一道黑焰。
那火不似寻常营火般跃动，倒像团活物，顺着军帐的布幔攀爬，所过之处布料不焦不卷，反渗出细密的血珠。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铁锈味，伴随着低沉的嘶鸣声，像是某种野兽在耳边喘息。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黑焰在不同方位炸起，瞬间将三顶粮草帐吞没。
是幽冥妖火！苏妄瞳孔骤缩。
他曾在系统空间的《万火志》里见过记载：此火生于妖界幽冥渊，专噬活物精魂，燃烧时无温度却蚀骨，被烧者会在清醒中看着自己的魂魄被抽成丝。
此刻，他的掌心已微微发汗，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往上爬。
他反手摸进系统空间，指尖触到那叠泛着冷光的寒雾符纸——这是前个小世界完成支线任务“冰湖取莲”的奖励，能凝结寒气形成屏障。
符纸入手冰冷如霜，指尖仿佛被冻得麻木。
楚惊鸿的斩月刀已重新握在掌心，刀身却在微微发颤。
她左肩的伤还在渗血，先前硬抗血翼王那记血爪时，体内古战神残魂的封印又松动了几分。我去东边，你守南边！她刚要提步，却踉跄了一下，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滴在雪地上，晕开深色的渍，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雪地在吸收痛苦。
苏妄没接话，反手将符纸撒向最近的黑焰。
符纸遇风即散，化作细密的冰晶，在黑焰外围织出半透明的寒幕。
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凛冽的锋芒。
黑焰触到冰晶的瞬间发出嘶嘶怪响，像被烫到的蛇般缩了缩，却仍在缓慢侵蚀屏障。这火烧的是‘魂’！他扯着嗓子喊，目光扫过楚惊鸿发白的唇，“别硬撑，你现在的状态——”
闭嘴！楚惊鸿断喝，刀锋却偏了半寸。
她突然捂住心口，指节攥得发白，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方才催动残魂时撕裂的伤处正火辣辣地疼，更要命的是那道封印，此刻像被火钳反复撬动，有滚烫的力量正顺着经脉乱窜，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女统领！老医官不知何时从乱军中挤过来，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楚惊鸿眉心正浮现出淡金色的图腾，是战神甲胄的纹路，若隐若现，像要破肤而出。封印...封印要崩了！他声音发颤，老奴曾给前军神治过伤，这是古战神残魂要夺舍的征兆！
苏妄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法则碎片·封灵”的描述：可模拟上古封灵咒，暂时压制灵体异动。
指尖迅速按在腰间的碎片袋上，摸到那枚泛着幽蓝光泽的封灵碎片。惊鸿，你听我说。他放软了声音，伸手虚虚扶在她肘后，方才血翼王逃得匆忙，我好像看见他往马厩方向丢了东西。
楚惊鸿的睫毛颤了颤，被血糊住的眼睛缓缓抬起来。
苏妄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穿了她脑海里翻涌的剧痛。什么
是...是给你的战旗。苏妄谎话脱口而出，掌心的封灵碎片开始发烫，他说北境女武神的旗子，该用妖血重染。
楚惊鸿的瞳孔微微聚焦。
她最恨的就是这些域外妖修轻视北境，喉间的闷哼渐渐弱了下去。
苏妄趁机将碎片按在她后颈大椎穴，法则之力顺着皮肤渗进去，像道冰凉的锁链，将那团躁动的力量暂时捆住。
稳住。他压低声音，我数到三，你跟我深呼吸。一...
二...楚惊鸿咬着牙接话，额角的冷汗滴在他手背上，温热黏腻，三。
老医官看着那道淡金图腾慢慢隐去，抹了把额头的汗，踉跄着退到三步外——他到底只是凡境医官，这种层次的力量波动，多看一眼都灼得眼眶疼。
黑焰还在吞噬军帐，却因寒雾符纸的压制慢了下来。
苏妄望着火舌扭曲的方向，突然眯起眼。
幽冥妖火需得有活物操控，否则最多烧半柱香就会自熄。
可眼前的火势不仅没弱，反而有向中军帐蔓延的趋势——定有漏网的妖修藏在营中。
楚姑娘，你守着医官和伤兵。他扯下外袍裹住斩月刀的刀柄，布料摩擦声在嘈杂环境中格外清晰，我去马厩那边看看。
楚惊鸿刚要反驳，却见他指了指黑焰最盛的方位：火是从马厩方向烧起来的，妖修要操控火势，总得离火源近些。
马厩里的草料早被搬空，只剩几堆冻硬的马粪。
苏妄猫着腰往里挪，靴底踩碎冰棱的声音在空荡的马厩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敲击在寂静中的鼓点。
他摸到墙角的干草堆，正想掀开，却听见细微的喘息声——像是风箱漏了气，带着湿腻的血泡声。
干草堆突然被掀开，露出个蜷缩的身影。
那是名烈焰鹰卫，半边翅膀被斩落，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另半边翅膀上的羽毛全被烧秃了，焦黑的皮肤下翻卷着暗红的血肉。
他的瞳孔已经涣散，却还在盯着苏妄，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混...沌之...门...即将...开...
谁让你来的？苏妄按住他的肩膀，混沌之门在哪？
烈焰鹰卫的手指突然抓紧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再发不出声，只有黑血从嘴角汩汩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苏妄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断气后，从系统空间取出枚鸽蛋大小的幻音石——这是他用三个支线任务奖励兑换的，能提取濒死者残留的记忆碎片。
幻音石贴在鹰卫眉心的瞬间，浮起淡绿色的光影。
画面摇晃得厉害，像透过水雾看东西，却能勉强分辨出：一座黑色祭坛，祭坛中央刻着与先前相同的混沌本源印记；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手持青铜长戟，戟尖挑着团幽蓝火焰，正是幽冥妖火的模样；背景里有无数妖修跪在地上，嘴里喊着“大人”、“混沌之主”。
苏妄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想起系统之前检测到的法则共鸣，想起血翼王逃前那道惊恐的眼神——原来血翼王不过是被当枪使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这个黑袍人。
看到什么了？楚惊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换了身干净的玄色劲装，左肩的伤已经简单包扎，却仍有血渍渗透出来。
小狼崽跟在她脚边，尾巴耷拉着，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苏妄将幻音石递给她。
楚惊鸿盯着浮起的光影，指尖慢慢攥紧，指节发白：这戟...我在哥哥的旧书里见过。她声音发沉，是古神之战时，混沌族左使的兵器，叫‘蚀魂戟’。
你早知道？苏妄挑眉。
不知道具体，但北境军世代镇守的，就是混沌裂隙的入口。楚惊鸿松开手，幻音石“啪”地掉在雪地上，十年前哥哥第一次带我上城墙，指着北方说：‘惊鸿，我们守的不是疆土，是人间界的门栓。
现在看来，这门栓...要坏了。
苏妄沉默片刻，摸出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幻音石：我想去祭坛深处看看那个混沌本源印记。他说，系统提示过，法则碎片和混沌本源有共鸣，或许能查到线索。
我守外围。楚惊鸿立刻接话，你进去后，若有异动，我吹三声鹰哨。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小心点。
苏妄点头。
他转身走向祭坛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是楚惊鸿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小狼崽身上。
雪还在下，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他刚走到祭坛入口，突然感觉头顶的天空暗了暗。
抬头望去，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裂开道细缝，像块被摔裂的玉。
裂隙深处有暗红的光透出来，隐约能看见类似血管的纹路在蠕动。
苏妄的系统面板突然疯狂跳动，提示音连成一片：检测到混沌之力溢出！
检测到混沌之力溢出！
他抓紧了腰间的碎片袋，回头看了眼楚惊鸿的方向。
她正背对着他，斩月刀横在膝头，雪落在刀身上，积成小小的雪堆。
小狼崽蹲在她脚边，也在抬头看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麻烦...才刚刚开始。苏妄喃喃自语。
他深吸口气，低头钻进祭坛，身后的裂隙突然发出“咔”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开了条缝。
雪还在下，风里多了丝滚烫的腥气，像极了血刚从血管里喷出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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