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妄蹲在柴堆后，睫毛上凝着霜花。
他盯着三步外的石桌，那里搁着半块冷硬的炊饼——方才那黑衣送信人借口歇脚，将插着黑羽的竹筒往石桌上一磕，便转身去了茅厕。
石桌旁的雪地上留着浅浅的靴印，是北境军特有的云纹底。
苏妄的手指在袖中捏紧幻雾符，系统提示音在视网膜上跳动：【检测到目标物品：黑羽密信（封印等级地元境）】。
他深吸一口气，呼出的白雾里还带着昨夜楚惊鸿帐中残留的药香——那女人非说他替她挡了三记骨刃，非得把最后半盏参汤灌进他喉咙。
哗啦。茅厕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
苏妄的身影如游鱼般滑出柴堆，指尖掠过石桌的瞬间，系统空间里的破玉突然发烫。
他早将仿造的竹筒埋在掌心，借着袖摆遮掩与原物交换，动作快得连石桌上的积雪都未震落。
客官？茅厕里传来送信人的咳嗽，苏妄立刻弯腰捡起脚边的枯枝，装作拾柴的流民，眼角余光瞥见竹筒上的黑羽——与他昨夜在帐中发现的那片，羽尖紫斑的位置分毫不差。
回到临时搭的草棚时，竹筒在他怀里烧得慌。
他反扣上门，用匕首挑开蜡封的刹那，系统警报声骤然响起：【警告！
密信含血契追踪，建议宿主佩戴避识珠】。
苏妄却反而将竹筒凑到鼻尖——有股淡淡的沉水香，是青岚宗特有的熏香，陆沉的书房里总燃着这种。
信笺展开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缩。
北境军左营偏将周延，血契已立。
混沌门开需三时，以苏氏残裔血脉为引，白骨老祖亲至......墨迹未干，最后几行字被血浸透，模糊成暗红的团。
最底下还画着幅图：九座青铜柱围成圆阵，中央有个扭曲的漩涡，漩涡边缘用朱砂标着北境驿站旧址。
原来是这里。苏妄的指甲掐进掌心，驿站旧址是他昨夜与楚惊鸿巡查时提过的——当年苏家商队北上必经之地，如今只剩半堵断墙。
他忽然想起残魂昨夜的呜咽，那些破碎的图纸钥匙，此刻全在这信笺上连成线。
日头爬上营寨旗杆时，苏妄裹着破棉袄出了门。
他袖中藏着那封原信，系统空间里躺着伪造的回信——他刻意在信末添了句血脉引子已备，三日后子时动手，又将半块带自己气息的碎玉嵌进蜡封。
陆沉要他当诱饵？
那便让这诱饵，香得勾人魂魄。
驿站旧址的断墙下，他摸出从系统空间里翻出的引魂香。
残魂昨夜出现时，他注意到对方脖颈处有道月牙形的疤痕——与苏家暗卫的标记分毫不差。前辈。他点燃香，青烟盘旋着钻进墙缝，我是苏妄，苏长卿的孙子。
墙缝里传来指甲刮砖的声响。
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缓缓凝实，眼眶处的空洞里渗出幽蓝的光：小...小公子？残魂的声音像风刮过瓦罐，当年老奴奉家主之命，带图纸去北境寻楚将军......可赵广那狗贼......他在茶里下了蚀骨散...
苏妄的呼吸一滞：赵广？
图纸只是引子......残魂的手穿透苏妄的肩膀，按在他心口，真正的钥匙......在苏氏血脉里......白骨老祖要的......是能开混沌门的......古法则者之血......话音未落，影子突然开始消散，小心......陆沉......他......
前辈！苏妄抓住那团即将消散的光，指缝间漏下细碎的荧光。
系统提示弹出：【支线任务：拼凑苏家灭门真相（进度60%）】。
他望着掌心残留的荧光，终于明白为何陆沉总在他后颈按那一下——他是在确认，苏妄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能当那把钥匙。
夜至三更，苏妄的草棚外传来轻响。
他装作熟睡，听着窗纸被指尖捅破的声音，听着那道黑影翻窗而入时带起的冷风。
系统界面上，楚惊鸿的位置标记正在窗外三丈处闪烁，她的银枪尖应该已经对准了这里。
找到了。黑影的声音压得极低，是左营的口音。
苏妄在心里数到三，突然翻身撞向对方手腕。
黑影吃痛，竹筒掉在地上，却在弯腰去捡时，后心一凉——楚惊鸿的银枪穿透窗纸，正抵在他命门上。
说，谁派你来的。楚惊鸿的声音像淬了冰，枪尖微微一挑，黑影的衣襟裂开道血口。
黑影突然笑了，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咬破袖口的毒囊，整个人开始迅速干瘪，皮肤像被抽干了水分般皱缩，最后化为一团灰烟，只在地上留下半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青岚宗的云纹。
楚惊鸿收枪时，枪杆上还沾着黑血。
她转身看向苏妄，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发颤，从第一次在城门口见你，你就在算计；白骨老祖的蚀魂鸦追着你飞，陆沉的令牌认你为主，昨夜你替我挡骨刃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比我还稳，你根本不是什么流民！
苏妄望着她睫毛上的泪，那泪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喉头发紧。
他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在屠刀砍进房门的瞬间将他推进暗格；想起被逐出师门时，师父拍他肩膀说你本就不该来，而陆沉站在廊下，笑得比谁都温柔。
我是谁不重要。他轻声说，手指覆上她的手背，重要的是......他望着营外飘雪的方向，那里有他的血，有他的仇，有他决不能再失去的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楚惊鸿的手指微微蜷缩，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山巅的风卷着雪粒打在陆沉脸上。
他望着营寨里那点晃动的火光，羽扇轻摇：苏妄，你以为换了密信、引了刺客，就能破我的局？
他身后的幽紫裂痕突然扩大，露出里面翻涌的黑雾，三日后子时，混沌门开......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传讯玉，上面浮着半枚青铜令牌的影像，你这把钥匙，该回家了。
雪越下越大，将山巅的足迹彻底掩埋。
营寨里，苏妄摸着系统空间里的易容丹，听着楚惊鸿在帐外与守卫说话的声音。
他知道，明日清晨，他将以云游散修的身份混入北境军——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诱饵。
毕竟，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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