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来自西联邦的陌生号码，在林远那只廉价老人机的屏幕上执着地闪烁着，刺耳的和弦铃声在安静的网吧角落里回荡，像是在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主人，这个号码的路由非常可疑，经过了多次不合逻辑的跳转，存在信号追踪特征！』已经重新出现在笔记本屏幕上的蝴蝶少女（虽然她的身影比之前虚幻了不少，显然刚才的“数据迷雾”力场消耗了大量能量）急促地提醒道，『对方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大致锁定了您目前使用的这张预付费卡的信号范围！』
林远的心沉了一下。妈的，真是阴魂不散！
『能进行信号干扰和录音吗？』林远迅速问道，他必须知道对方是谁，想干什么。
『我已经尝试对这个号码的信号进行最大程度的反向干扰和信息屏蔽，但对方的技术水平很高，通话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依然有被精确定位的风险。通话录音已自动启动。』蝴蝶少女回答。
林远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他按下了接听键。
为了以防万一，他并没有立刻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一个林远这辈子化成灰都忘不了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和与熟稔，传了过来：
『喂？是……是林远吗？我是戴维森，你还记得我吗？』
戴维森！！！
林远瞳孔骤然一缩！这个把他亲手推入深渊，让他身败名裂、亡命天涯的罪魁祸首之一！他竟然还有脸打电话给自己？！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恨意，如同火山爆发般涌上林远的心头，他几乎要捏碎手中的老人机！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戴维森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嘘寒问暖。
『戴维森先生，』林远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任何波澜，『我当然记得您。毕竟，是您亲手把我送上了各大财经媒体的“头条”。这份“大礼”，我永世难忘。』
电话那头的戴维森似乎被林远这平静的语气噎了一下，干笑了两声：『咳咳……林，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们之间可能……可能有一些误会。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在华尔街那种地方，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起来：『其实，在你离开之后，GSM投行内部也进行了一些……嗯，深入的调查。我们发现，关于你参与内幕交易的指控，确实存在一些疑点和……不实之处。』
哦？现在说是不实之处了？当初把他往死里整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么“明察秋毫”？
林远心中冷笑，嘴上却不动声色：『是吗？那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千真万确！』戴维森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十分肯定，『所以，林，我和董事会的几位成员商量了一下，我们觉得，像你这样百年难遇的金融天才，如果就此埋没，实在是整个金融界的损失。我们……愿意重新考虑你的职位，甚至可以给你比以前更好的待遇和更大的权限。』
画风突变啊！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远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戴维森的重点，肯定在后面。
果然，戴维森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当然了，林，你也知道，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有些手续，还是需要履行的。比如说……你当初离开公司的时候，因为情况比较仓促，可能……可能不小心带走了一些不属于你私人的资料和设备。这些东西，对公司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你能把它们归还给公司，那么，我们之间所有的“误会”，都可以一笔勾销。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资料和设备”？
林远心中一动。他当初被赶出GSM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那个装遗物的纸箱还是后来保安给他的。戴维森指的，肯定不是那些东西。
难道是……父亲留下的那个U盘？他们怎么会知道U盘在自己手里？而且，他们为什么认为那个U盘是GSM的“设备”？
疑云重重。
戴维森的最后那句“这对双方都有好处”，语气虽然平淡，但林远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意味。如果他不“合作”，恐怕就不是“误会”那么简单了。
林远没有立刻回答戴维森，而是飞快地用眼神和悬浮在笔记本屏幕上的蝴蝶少女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蝴蝶少女那双深蓝色的数据眼眸中，光芒急速闪烁。她面前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幅极其复杂的三维声纹波形图——那是根据戴维森刚才通话的声音实时分析生成的。
波形图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地显示出来：
『目标人物：戴维森。生理指标分析：心率115次/分（高于正常值30%），皮质醇水平显著上升。微表情捕捉：瞳孔放大频率异常，嘴角肌肉有不自主轻微抽搐。声纹压力测试：紧张度评估78%，焦虑指数65%。』
『综合心理学模型判断：目标当前情绪状态为高度紧张，并伴有明显的欺骗意图。其陈述内容中，虚假成分概率预估：91.3%。』
紧接着，蝴蝶少女又调出另一组数据流：
『数据情报分析：根据最新截获的西联邦离岸金融系统加密通讯记录，已检测到GSM投资银行与卓普集团旗下的数个秘密信托基金之间，在过去24小时内发生了至少三笔总额超过五千万西元的大额资金转移。资金流向……与一个名为“先驱者科技遗物回收”的秘密项目高度关联。』
『初步推断：戴维森此次与您联系的真实目的，极有可能是奉卓普集团之命，试图回收您父亲林建国博士留下的某项关键研究成果或技术设备。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蝴蝶预知系统”的真实形态，但已经将您锁定为关键目标。』
林远看着这些分析结果，眼神瞬间变得冰寒。
果然是冲着父亲的遗物来的！而且，背后果然是卓普家族在搞鬼！
“先驱者科技遗物回收”……这个项目名称，听起来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林远？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戴维森，似乎因为林远的沉默而有些沉不住气了。
林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杀意，脸上却挤出一丝带着些许疲惫和犹豫的苦笑。他决定将计就计，虚与委蛇一番，看看能不能从戴维森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戴维森先生，』林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动摇，『您说的这些……太突然了。我……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我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很糟糕。我甚至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我理解，我完全理解！』电话那头的戴维森，语气中明显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仿佛生怕林远立刻拒绝，『林，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保证，你所有的麻烦都会迎刃而解！GSM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那……那好吧，』林远故作迟疑地说道，『让我想一个晚上。明天……明天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我当面把东西……交给您。也顺便，听听您关于我“未来”的安排。』
『太好了！太好了！』戴维森的声音听起来几乎要手舞足蹈了，『地点你来定，你说哪里方便，我亲自过去接你！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那就……明天上午十点，在东海城人民公园门口的那个和平鸽雕像下吧。那里人多，我……我感觉安全一点。』林远随口说了一个人流量较大的公共场所。
『没问题！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林，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戴维森兴奋地挂断了电话。
『哼，老狐狸。』
林远放下那只发烫的老人机，脸上的犹豫和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和锐利的锋芒。
『主人，根据戴维森刚才的语气和情绪波动分析，他有98%的概率会相信您的“合作意愿”。』蝴蝶少女的投影不知何时又清晰了一些，她冷静地分析道，『但他所说的“亲自来接您”，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他更有可能会带着卓普家族的人，提前在约定地点布控，一旦拿到他们想要的“设备”，很可能会立刻对您采取强制措施。』
『我当然知道。』林远冷笑一声，『他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华尔街菜鸟吗？』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辆黑色的“夜鹰-7型”悬浮车，依旧像个幽灵一样停在不远处的暗影里。
『他们想要的“设备”，毫无疑问就是指承载你核心程序的那个U盘。』林远摩挲着下巴，眼神闪烁，『但我有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手里有他们能“回收”的实体设备？难道他们不知道你已经激活，并且是以这种……呃，AI人格的形态存在吗？』
『根据我数据库中关于林建国博士早期研究的碎片化信息推测，』蝴蝶少女回答道，『在“蝴蝶计划”的最初构想中，预知系统的核心载体，可能确实是一个具备特殊物理形态的量子计算单元原型机。您父亲可能在被追杀前，销毁或隐藏了那个原型机，只留下了存储着我“种子程序”的这个特制U盘。而卓普集团和西联邦安全局的人，可能至今还在寻找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原型机”，或者认为这个U盘本身就是某种未激活的关键硬件。』
原来如此！敌人对系统的认知，存在巨大的信息差！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绝佳机会！
林远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蝴蝶，帮我分析一下，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源，有没有可能反过来给他们设个套，让他们暴露更多的信息，甚至……付出点代价？』
『分析中……』蝴蝶少女的蓝色眼眸中，数据流再次加速，『方案已生成。考虑到对方拥有绝对的技术和人员优势，正面冲突并不可取。但我们可以利用他们急于回收“设备”的心理，以及对您目前真实能力和系统形态的错误判断，设计一个“信息误导”和“调虎离山”的复合陷阱……』
就在蝴蝶少女开始详细解说她的反制计划时，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投影的颜色也再次闪烁起急促的红色警示光芒！
『警告！主人！那辆“夜鹰-7型”悬浮监控车……它动了！正朝我们这栋楼高速驶来！』
『他们……他们可能不打算等到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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