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林昭在车里眯了半小时就被手机震动惊醒。
屏幕亮起的瞬间,李教授的短信跳出来:明早八点,院务临时会议,带齐资料。他捏了捏发涩的眼尾,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云城市立医院的会议室在七楼,落地窗外的晨光刚爬上玻璃时,林昭已经坐在最后一排。
他看着宋主任西装革履走进来,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比平时重了三分,鬓角的碎发被发胶粘得服帖,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
诸位。李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翻开面前的文件夹,鉴于近期多起医疗纠纷存在疑点,经院党委研究,决定成立独立调查组。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林昭却听见他心底翻涌的暗潮:宋明远,你在病历上动的手脚,该见光了。
宋主任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李教授已经将一沓资料推到会议桌中央:先请林昭先生说明情况。
林昭起身时,注意到顾清欢坐在第二排,白大褂袖口沾着淡褐色的咖啡渍——她应该又熬了通宵。
他将U盘插进投影仪,屏幕上立刻跳出监控截图:11月5日23:10,顾医生进入抢救室;23:17,治疗室出现注射记录。他点了下鼠标,两张照片并列:但顾医生的签名,和她平时的笔迹偏差值超过40%。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宋主任的额头沁出细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这可能是笔误!
还有证人。林昭按下手机播放键,小李护士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是宋主任让我改的注射时间,他说顾医生资历浅背得住
宋主任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这是栽赃!他的心声却像被踩碎的玻璃:完了,那小护士怎么敢说?
林昭扫过他发白的脸,不动声色坐下。
余光瞥见顾清欢正盯着屏幕上的签名,睫毛微微颤动——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白大褂第二颗纽扣,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上午十点,林昭在医院后门的星巴克见到小李护士。
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灰毛衣,缩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拿铁一口没动,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套往下淌,在桌布上洇出个深灰色的圆。
李护士。林昭在她对面坐下,把热可可推过去,你妈妈的透析名额,我托人问过了,市一院有个专家号,下周就能安排。
她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我...我真的不想害顾医生,宋主任说要是我说出去,就把我妈转到普通病房,透析时间排到半夜...她的心声像受惊的小鸟扑棱翅膀:他还说要让我在云城所有医院都找不到工作...
林昭从公文包里抽出个金属U盘,推到她手边:这是你昨晚录音的备份,存在三个不同的云端。他指节叩了叩桌面,你只需要在调查组面前说真话,剩下的,我来处理。
小李护士攥紧U盘,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壳,突然吸了吸鼻子:顾医生上个月还帮我妈调过透析时间,她...她不该背黑锅的。
林昭看着她睫毛上挂的泪珠,想起顾清欢在急诊室弯腰给流浪汉系鞋带的模样——这样的人,值得被守护。
下午三点,林昭蹲在楼梯间抽烟。
他看着宋主任从行政楼出来,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脚步比平时快了一倍,往老楼档案室走。
得把11月的原始病历烧了。宋主任的心声像根刺扎进林昭耳朵,监控录像最多保存三个月,只要病历没了,死无对证...
林昭掐灭烟头,摸出手机给顾清欢发消息:来老楼档案室。又拨了110,报位置时声音平稳得像在说天气:有人意图销毁证据。
档案室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宋主任猫腰钻进去,塑料袋窸窣作响。
林昭贴着墙根挪到窗下,看见他翻出个泛黄的牛皮纸袋,掏出打火机时手抖得厉害,咔嗒好几下才打着火苗。
不许动!
破门声惊得宋主任一哆嗦,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
顾清欢举着手机冲进来,镜头正对着他手里的病历;两个民警跟在她身后,警灯在窗外红蓝闪烁。
林昭从阴影里走出来,晃了晃手机:宋主任,需要我再放一遍你和小李护士的对话吗?他调出监控截图,还有你昨晚进护士站改病历的画面,每帧都清楚。
宋主任瘫坐在满是灰尘的档案架前,手里的病历散了一地,其中一页飘到顾清欢脚边——正是11月5日的原始记录,注射时间赫然写着23:30,签名栏是另一个医生的名字。
顾清欢弯腰捡起那张纸,指腹抚过自己被伪造的签名,抬头时眼眶泛红:谢谢。
当晚七点,顾清欢带林昭去了巷子里的小面馆。
她脱了白大褂,穿件米白色针织衫,发梢还沾着洗发水的清香:我爸出事那年,所有人都说是他操作失误,可病历明明被改过。她舀了勺汤吹了吹,那时候要是有人像你这样...
现在也不晚。林昭夹起一筷子面,你值得被相信。
暖黄的灯光下,顾清欢的耳尖慢慢染上粉色。
她低头搅着碗里的面,声音轻得像飘在汤上的油花:为什么帮我?
因为...林昭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突然笑了,因为你救过那个被车撞的流浪汉,因为你给发烧的小护士泡过姜茶,因为你值得。
顾清欢的筷子当地碰在碗沿上。她抬头时,眼里有星星在闪。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顾清欢接起来,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她挂掉电话,指尖抵着太阳穴:医院说...有位患者家属要见我,说是当年我爸的病人。
林昭看着她攥紧的手机,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浮起一丝不安——这事儿,好像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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