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林昭正在门店擦着展柜里的房源模型，手机在桌面震得跳了两跳。
屏幕亮起时，秦字备注像团小火苗，烫得他指腹一缩。
他扫了眼周围——小王正给客户倒水，李姐在电脑前敲键盘，没人注意。
这才捏起手机，指节因用力泛白，按下接听键前，鬼使神差地把手机贴在耳边蹭了蹭，像在确认那端会不会传来秦棠带着鼻音的谢谢。
林先生？秦棠的声音比上次更轻，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剧组这边看中了套别墅做取景地，我...想请你帮忙看看。
背景音里有嘈杂的人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林昭能想象她缩在角落打电话，指甲盖下那圈没擦净的粉甲油正蹭着墙皮。行，半小时到。他应得干脆，转身把工牌往桌上一扣，西装后摆带得模型架晃了晃。
剧组在云城郊外的影视基地。
林昭把电动车停在保安亭边，递身份证时闻到空气里混着硝烟味——大概在拍枪战戏。
穿过几条挂着幕布的走廊，休息区的门虚掩着，他刚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尖细的嗓音：只要她签了补充协议，以后就彻底归公司管了。
是陈姐。
林昭脚步顿在原地。
心声共鸣的能力像潮水漫上来，他能清晰捕捉到那声音里的狠劲，像刀尖刮过玻璃。
门内的人影晃了晃，陈姐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正把一沓文件拍在桌上，金镯子撞出当啷声。
他捏了捏西装内袋里的碎钻发卡——那天秦棠走后，他在沙发缝里找到的。
指甲盖抵着发卡的棱角，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林先生？
身后传来轻唤。
林昭转身，秦棠正站在几步外，浅蓝连衣裙的肩带滑到臂弯，眼下浮着青黑，像被揉皱的绢帕。
她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瓶身凝着水珠，把掌心洇得发白。
来得挺快。她扯了扯嘴角，发尾扫过锁骨，先进来吧。
休息区里开着空调，陈姐已经不见了，只剩茶几上摊着的文件。
林昭坐下时，闻到空气里残留的浓香，是陈姐常用的黑鸦片香水，混着秦棠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剧组说要找带泳池的别墅，我记得你上次说...能找隐蔽的房子。秦棠把矿泉水推给他，指尖在瓶身压出个小坑，其实...我就是想找个能安安静静坐半小时的地方。
她的尾音发颤，林昭这才注意到她右手食指的指甲被啃得参差不齐，甲缘泛着红。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门砰地被推开。
陈姐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进来，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晃得人眼疼。
她扫了林昭一眼，嘴角扯出个假笑，把一份合同拍在秦棠面前：小棠啊，赞助方临时加了条款，说是要增加点宣传义务，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林昭的目光扫过合同封面——《艺员经纪补充协议》。
他伸手替秦棠拿过合同，纸张厚实得反常，翻页时发出沙沙声。
前几条还正常，什么配合品牌线下活动、社交媒体每日互动量，翻到中间突然卡住：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24小时行程安排未经甲方书面许可，不得单独离开指定居住场所。
他的瞳孔微缩。
余光瞥见秦棠的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裙角，指节泛白。
我去下洗手间。林昭合上合同，把手机揣进裤兜时碰响了钥匙串。
他注意到阿飞正蹲在门口给场记板贴标签，经过时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对方的运动鞋——这是前天教阿飞的暗号。
阿飞抬头，眼神瞬间清明，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胸前的工牌——那里别着微型录音笔。
洗手间镜子上蒙着层水雾，林昭把合同拍了张照片，发给大学室友老周——现在是云城有名的律师。
消息刚发出去，老周的语音就弹了进来：这是人身限制条款！
违法的！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到第十秒，转身往回走。
经过道具间时，听见两个场务闲聊：陈姐刚才在骂助理，说什么要是那中介多嘴，就让他明天见不到太阳。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回到休息区，秦棠正盯着合同发呆，陈姐倚在窗边涂口红，镜子里的人抬眼时，眼底像淬了毒。
这份合同...有些条款不太合理。林昭坐回原位，把合同推给秦棠，建议你先咨询律师。
陈姐的口红咔地合上，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香水味呛得人想咳嗽：林先生，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我只是个卖房的。林昭垂眸整理袖扣，听见陈姐的心声像毒蛇吐信：这人必须除掉。他指尖顿了顿，抬眼时笑得温和，但做人总要讲道理。
秦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凉得惊人：林先生，你说...我该信谁？
陈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扯出个笑：小棠，你可是签过十年全约的。
林昭能感觉到秦棠的手腕在发抖，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
他覆上她手背，避开她皮肤，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信你自己。
傍晚回家时，林昭的电动车刚拐进巷口，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
匿名短信，内容直白得刺眼：管好你的嘴，否则你妈菜市场的鱼摊明天就会被收走。
他停在路灯下，暖黄的光漫过屏幕。
巷口卖烤串的老张喊他：小林，来两串？他摇头，把手机揣进怀里，摸到了西装内袋的碎钻发卡。
回家后，他翻出抽屉里的旧相册——母亲年轻时在菜市场杀鱼的照片，围裙上沾着鱼鳞，笑得很亮。
他摸出手机，给老周发消息：能调影视基地的监控吗？又给顾清欢发：明天能帮我个忙吗？
最后，他打开通讯录，停在秦的备注上，拇指悬在发送键上半天，终于打出：明天下午三点，云隐咖啡馆靠窗位置，我等你。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碎钻发卡上，折射出细小的光斑，像落在手背上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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