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昭站在玄关系鞋带时，听见楼下早餐铺老板娘的心声：“小林今天穿得真精神，白衬衫比之前那套旧T恤体面多了。”他低头看了眼母亲连夜熨好的衬衫，指尖轻轻抚过领口的针脚——那是母亲用卖鱼攒的钱买的打折货，边角还带着没剪干净的线头。
“昭哥，热牛奶在桌上！”隔壁传来小米敲墙的动静，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清亮嗓音。
林昭应了声，端起杯子时瞥见杯底沉着半颗没化的方糖，像颗被阳光吻过的琥珀。
云城的秋意裹着桂香钻进电梯，林昭望着数字跳动的显示屏，喉结动了动。
昨天深夜练习“选择性倾听”时，刘医生说的“把心声当收音机频道”突然在他脑海里清晰起来——此刻他刻意将注意力集中在电梯运行的“叮”声上，成功屏蔽了二楼王婶“这孩子最近瘦了”的念叨。
恒居房产的玻璃门在他面前滑开时，空调冷气裹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前台小妹小芸正低头拨弄手机，见他进来手一抖，手机“啪”掉在桌上。
林昭听见她心声炸响：“完了完了，他该不会听见我刚才说他‘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吧？”
“早。”林昭扯了扯领带，声音平稳得像湖面。
他余光扫过休息区，三个老员工正围在饮水机旁，其中胖周的保温杯盖没拧紧，褐色的枸杞水顺着桌沿滴在地毯上。
“听说上周他在茶水间突然摔杯子？”
“我表妹在市立医院上班，说他挂了心理科的号——”
“嘘！”
林昭经过时，议论声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听见胖周喉结滚动的声响，还有张浩然工位传来的冷笑。
那声音带着刺：“装什么正人君子，真当自己是销冠就能横着走？”
走到工位前时，电脑屏幕上跳出客户留言：“林先生，十点半学区房带看，我和我爱人准时到。”林昭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摩擦声——是小芸假装整理资料，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嘀咕：“等下带看别出岔子才好。”
十点二十八分，林昭站在“书香雅苑”7栋楼下，仰头看三楼的防盗窗。
穿米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从楼上探出头，发梢沾着点碎发，她的心声像团乱麻：“等下他问起离婚协议，我该怎么圆？”旁边穿POLO衫的男人捏着车钥匙转了两圈，金属碰撞声里藏着焦虑：“要是被中介发现我们假离婚，银行贷款肯定批不下来。”
“陈先生，陈太太。”林昭笑着抬手，掌心沁出薄汗。
他能清晰听见两人交叠的心声，像两台同时播放的收音机：“他眼神太锐了，该不会看出破绽？”“我昨天刷到中介读心术的帖子，不会这么巧......”
“这套房子是2018年的次新房，小区对口云城二小——”林昭刚开口，陈太太突然打断：“卫生间窗户能改吗？”她指尖绞着包带，心声却在喊：“快转移话题！快！”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想起刘医生说过“情绪波动会扩大接收范围”，可此刻他越想专注，越能听见隔壁楼装修的电钻声、楼下便利店老板数钱的碎响，甚至三楼阳台花盆里蚯蚓松土的细微动静。
“对不住。”林昭突然捂住额头，指节泛白，“我有点低血糖......”他从包里摸出颗糖塞进嘴里，甜得发苦。
陈先生皱眉看表：“要不改下午？”陈太太却拽了拽丈夫衣角，心声里透出侥幸：“正好，他要是真有病，肯定不敢乱说话。”
躲进小区公共卫生间时，林昭撑着洗手台喘气。
镜子里的自己眼尾泛红，额角沾着细汗。
他听见保洁阿姨在门外拖地，心声带着关切：“这小伙子脸色真差，别是犯了什么病。”
“叮——”手机震动。
是张浩然发来的消息：“听说上午带看黄了？新人都比你强。”林昭盯着屏幕，忽然笑了。
他能听见茶水间里张浩然的心声正慌：“那孙子怎么还不炸毛？上次苏晴退婚他都能忍，现在更难对付了......”
午休时间，林昭买了份便当坐在楼梯间。
阳光从消防窗斜照进来，在地上铺了块金斑。
他咬了口鸡腿，听见楼下传来张浩然的大嗓门：“某些人啊，表面装销冠，实则得靠心理医生续命——”
“张哥，小声点。”是小芸的劝阻，“林昭就在楼上......”
“怕什么？”张浩然的马克杯重重磕在桌上，“我还怕他不成？”
林昭嚼着饭，喉结动了动。
他听见张浩然藏在嚣张下的颤抖：“要是让他知道我给营销号发了‘中介读心术’的稿子......”
手机在此时震动。
秦棠的来电显示跳出来，背景音是片场的嘈杂。
“昭哥，”她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网上又有新谣言了......说你有精神分裂症，靠药物控制......”
林昭望着窗外飘过的云，听见旁边快递员的心声：“那帖子我看过，标题特惊悚——‘能读心的中介竟是精神病？’”出租车司机的抱怨混在风里：“现在的人真能编，为了流量什么都敢说......”
“我知道。”林昭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小米已经在查源头了。”他能想象秦棠在片场咬着唇的模样，发梢沾着戏妆的粉，指尖捏皱了剧本边角。
“需要我帮忙吗？”秦棠轻声问，“我可以让公关部......”
“不用。”林昭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自己来。”
深夜十一点，林昭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带着楼下烧烤摊的孜然香。
他闭眼，试着“打开”心声共鸣——
“小米在煮泡面，锅铲碰着瓷碗，心里念叨‘昭哥肯定没吃晚饭’。”
“保安老周巡逻到单元门口，踢到块石子，骂了句‘谁乱扔垃圾’。”
“二楼情侣在吵架，姑娘抽抽搭搭：‘你根本不在乎我！’小伙子小声哄：‘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些声音像被按了音量键，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林昭想起刘医生说的“把注意力当聚光灯”，他试着将“灯光”对准小米的厨房——瞬间，油星溅起的“滋啦”声、她哼的跑调小曲，甚至调料罐盖子没拧紧的“咔嗒”声，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当他再将“灯光”转向保安老周时，其他声音自动退成背景音。
林昭睁开眼，月光落在他手背，照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栏杆——这声音，在他的“聚光灯”下，成了最清晰的回响。
凌晨一点，林昭躺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小米发来的消息：“查到了，造谣帖是‘云城生活圈’发的，账号注册人叫王强......”他盯着天花板，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擂鼓，像战歌。
临睡前，他想起张浩然今天在茶水间的模样——端着咖啡杯的手在抖，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把衬衫袖口洇出块深色的斑。
林昭翻了个身，嘴角勾出抹极淡的笑。
明天早上，他打算绕道去街角的咖啡店。
听说张浩然每天七点半会去那儿买冰美式，加双份浓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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