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跑鞋碾过湿润的塑胶跑道时,后颈突然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人已经走出十米开外,晨雾裹着他的背影像一团淡墨,可刚才相撞时擦过的肩窝还残留着体温。
更奇怪的是,耳底那道模糊的低语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正缓缓舒展成清晰的语句——“其实我早就想辞职了”。
他扶着喷泉池的汉白玉栏杆停下,喉结动了动。
以前听见的心声像直接跳进耳朵的石子,带着说话人当下的情绪棱角;可这一句不同,像从深潭底浮上来的气泡,裹着层若有若无的混沌,却意外真实。
“林昭?晨跑呢?”遛狗的王阿姨牵着泰迪经过,他本能地抬头笑道:“早啊。”可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那里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像有人拿细针挑开了听觉的茧。
他深吸一口气,刻意放缓呼吸,目光扫过跑道上三三两两的人。
穿荧光粉色运动服的大妈正在压腿,以前只能听见“这老胳膊老腿的,再跑两天该疼了”,现在却多了层絮絮的尾音:“小孙子明天生日,得赶回去包红包”。
戴耳机的大学生抱着保温杯慢走,表层心声是“这课表排得什么玩意儿,早八晚九要人命”,而深层的声音更轻,像翻书时漏下的纸页:“爸昨天在工地摔了,病历还藏在书包夹层”。
林昭的指尖掐进掌心。
他能分辨出,这些多出来的“尾音”不是单纯的补充,而是藏在意识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就像剥洋葱时,在最外层辛辣的皮下面,藏着更湿润、更接近内核的部分。
手机在运动裤口袋里震动,是店长发来的消息:“十点带客户看云璟别墅,重要客户,别迟到”。
林昭抹了把额角的薄汗,加快脚步往家跑。
路过单元门时,米阿姨端着刚蒸好的包子探头:“小林,吃两个垫垫?”他接过包子时,听见她表层心声“这孩子总不吃早饭”,而深层的声音带着点涩:“我家那闺女要像他这么省心就好了”。
他咬着包子笑道:“米阿姨,您闺女上回视频不是说在国外拿奖学金了么?”米阿姨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都没和人说过!”林昭没接话,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这就是新能力的答案。
云璟别墅的铁艺门在十点准时打开时,林昭已经在门廊下站了十分钟。
客户是个穿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擦得锃亮,可握门把的指节泛白。
“周先生,这栋法式庄园的地下酒窖是按勃艮第产区标准设计的。”林昭领着人往屋里走,余光瞥见对方盯着水晶吊灯时睫毛轻颤——表层心声是“装修太招摇,容易被查”,而深层的声音像被按了慢放键:“上个月那笔款子还挂在离岸账户,老婆天天催着转成固定资产”。
“周先生。”林昭突然停步,转身时目光直抵对方瞳孔,“您看这面墙。”他伸手叩了叩客厅的大理石墙面,“里面嵌了智能隔层,能放重要文件,也能……存些不方便露面的凭证”。
周先生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上下滚动。
林昭闭了闭眼,新能力像展开的蛛网,精准捕捉到对方潜意识里翻涌的惊涛:“他怎么知道?难道……”
“但我更建议您考虑海外信托。”林昭睁开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云城有几家律所专门做合规资产配置,我有朋友在那边。”他从西装内袋抽出张名片,“上周刚帮一位客户把三千万转成了教育基金,手续全在阳光下”。
周先生的手悬在名片上方三秒,突然用力握住。
林昭听见他表层心声从“完了要暴露”变成“或许可行”,而深层的声音终于松弛下来:“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签完合同出门时,周先生拍了拍他肩膀:“小林,以后有朋友要买房,我第一个推荐你。”林昭笑着点头,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秦棠的来电。
“昭哥,我那个代言的事……”秦棠的声音带着点甜软的尾音,林昭刚应了句“别急,我帮你看着”,耳底突然钻进另一道模糊的女声:“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
他猛地攥紧手机,连秦棠喊“昭哥?”都没听见。
那声音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带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是秦棠的助理小许。
“棠棠,你助理是不是穿米色针织衫?”林昭突然问。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秦棠轻笑:“你怎么知道?她刚给我递了杯奶茶。”
“让她接电话。”林昭的声音沉下来。
小许接过电话时声音发颤:“林、林先生?”林昭没废话:“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被盯着?比如电梯里的反光,停车场的黑影?”
电话那头传来抽气声:“您、您怎么知道?我上周还和棠棠说可能是我太敏感……”
林昭按下手机免提,把手机塞进西装内袋。
他能听见小许的表层心声“完了被发现了”,而深层的恐惧几乎要溢出:“前天在酒店走廊,有个穿黑外套的男人一直看我手机”。
“小许,把你这半个月去过的地方列个清单。”林昭摸出笔在名片背面写字,“小米,帮我查秦棠周边所有监控设备,尤其是酒店、摄影棚、保姆车。”他对着空气说,其实是在给邻居小米发微信。
下午三点的公司会议开得火药味十足。
张浩然抱着纸箱站在会议室门口,西装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却梗着脖子冷笑:“林昭,你也就靠这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林昭坐在会议桌首位,面前摊着周先生的购房合同。
他抬头看张浩然时,新能力自动展开——表层心声是“凭什么他能踩我上位”,而深层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住院要交二十万,他要是再压我一头,我连房贷都还不起”。
“张哥。”林昭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真正害怕的,是你永远无法超越我”。
会议室里的呼吸声突然凝固。
张浩然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纸箱“哗啦”掉在地上,文件散了一地。
林昭听见他潜意识里那句颤抖的独白:“我不甘心……”
“散会。”店长敲了敲桌子,目光扫过张浩然时带着嫌弃,“张浩然,去人事办手续”。
傍晚的云城湖泛着橘色波光,林昭蹲在岸边,看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手机屏保是母亲的照片,那是去年他拿销冠奖时拍的,母亲系着围裙,脸上还沾着鱼鳞,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小昭啊,”他听见记忆里母亲的声音,“你能听见他们不敢说出口的想法,这就是你的力量”。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闭上眼睛。
这一次,涌入脑海的不再是零散的语句,而是一幅幅流动的画面:周先生在医院握着父亲的手抹泪,小许蹲在楼梯间对着监控摄像头发抖,张浩然躲在厕所里撕信用卡账单……
“原来这就是深层心声。”林昭喃喃,指尖轻轻碰了碰湖面,涟漪荡开时,他突然看清了那些声音背后的人性——有挣扎,有无奈,有恶念,也有未熄灭的光。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小米发来的消息:“秦棠保姆车底装了定位器,已拆除”。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
晚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像一面猎猎的旗。
当林昭踩着暮色踏进公司大厅时,前台陈昊正低头玩手机。
他刚要打招呼,耳底突然钻进一道紧绷的心声:“完了,林昭要是知道我收了星耀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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