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嘲风为了巩固自己在黄昏街的恶名，又带着帕朵菲莉丝转了一圈黄昏街大大小小的地方。也许是太久没来，又或是一些老牌帮派的放纵，某些新生的帮派并不认识他这么号人物。
但好在苏嘲风除了会对特定的几个人格外心软，其他人都是用拳头来丈量分量的，帕朵终于意识到从小陪伴她长大的传说实际上是叙事传记。
被苏嘲风打得受不了的他们丢出一些大帮派的名字，他也懒得思考是企图怔住他还是祸水东引，就算他们确实是被那些老帮派指使的都无所谓；上次是爱莉希雅在他才收敛一点没去找他们麻烦，结果现在就有人觉得自己提不动刀了，他的评价是还是打轻了。
太阳挂到黄昏街正中央时，他便一边活动着抽人抽得酸痛的手，一边提溜着瑟瑟发抖的帕朵菲莉丝和喵都不敢喵一声，悄悄跟在身后的罐头走出了常年阴影遮盖的小巷。
“欸，老板要去疗养院吗？交给咱吧，咱可是对黄昏街最熟的！”
“说到疗养院，帕朵没想过去那里住吗，你也没大那边的孩子多少吧？至于你那些仇家，我想他们还不敢越过我来报复你，不用担心连累到那些孩子。”
“啊……还是算了吧，留在疗养院内，就得遵守门禁和熄灯时间了，咱晚上可是有重要客户要去光顾呢。再说了，有老板撑腰，真的没有人敢欺负我的了。”
少女的眼神短暂迟疑了几下，似乎是陷入了犹豫，又很快摇了摇头，笑着对苏嘲风说着他的威名。
“那你有见过那家疗养院的主人吗，那个名为……阿波尼亚的女主人。”
听到她的名字，帕朵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幼猫，瞳孔刹那缩成针尖状，喉头吞咽口水的动作带着被鱼刺卡住的滞涩感，露出的后颈上，绒毛集体竖立，如同被逆抚的幼猫背毛。
“咱……咱只是去过那里，远远的看过一眼那个大姐姐而已，直觉告诉我她很危险，咱也不敢在她面前现身。”
她确实很危险，但只是对他这样满身罪孽的恶人罢了。帕朵这样为了生存而不得不犯罪的少女，她应该是怀着迫切的心情想要让她金盆洗手吧？为什么帕朵的直觉会感觉她很危险，要知道那是连终焉都能预感的直觉，难道阿波尼亚这次发生了什么改变吗？
带着重重的疑惑，两人一猫看到了疗养院的檐角。与帕朵差不多大的孩子们两三成群，无忧地玩耍着，或是你一言我一句的翻动着画册，又或是蹲踞在鸽群中抛洒着玉米粒。她的眼中隐晦地闪过一丝眷恋，又被漫不经心的笑容掩盖。苏嘲风从怀里抓出一把糖果，塞进了帕朵菲莉丝的掌心，甚至因为量有些多，需要她两只手合并捧住；他向前踏去，惊起一阵白羽浪潮，把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用温和的语气开口。
“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旅者，孩子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阿波尼亚妈妈在哪吗？”
全场鸦雀无声，较大的孩子们眼中满是怀疑和警戒。苏嘲风忽然移开半个身位，将帕朵露出来，又装作头疼的开口。
“你们看，我有个害羞的妹妹，她很想和大家一起玩，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拿出她珍藏的糖果来邀请你们。唉，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忽略了她，大家能帮帮她吗，我相信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对不对？”
“啊？/交给我们吧！”
孩子间的友谊最为纯粹，尤其是带了糖果的孩子。他们欢呼着将帕朵包围，一个较大的孩子鼓起勇气对他说，他知道阿波尼亚妈妈在哪，可以带他去找她，苏嘲风也是当即又拿出一些糖果给了那位孩子。在帕朵迷茫的眼神中，苏嘲风和那个欢天喜地的孩子缓缓脱出她的视野，进入了疗养院内部。
大脑一片空白的帕朵此刻只想着一件事情，老板是什么时候把她藏起来的小零食顺走的？！
“大哥哥就是这里！”
两人走上楼梯站在房间口的瞬间，木门轻轻的从里面打开，一位拥有傲人身姿的修女迈着平稳的步伐走了出来。阳光穿透二楼窗户的格栅，在她低垂的睫毛下织出金丝网，她将亚麻色长发藏在素白的头巾里，但不难看出发梢流转的蜜色光泽。
“阿波尼亚妈妈，这个哥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见你的！”
还是来见她了，「戒律」的英桀——阿波尼亚。
她蹲下摸了摸孩子的脸，目光带着沉静的慈悲，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和这位哥哥的妹妹一起玩耍吧。”孩子看了看阿波尼亚，又瞧了瞧苏嘲风，欢乐的跑走了。
“初次见面，阿波尼亚女士，我叫苏嘲风。”
他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伸出手去进行友好的交互。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手劲大得跟崩坏兽一样，万一他伸手去过就缩不回来了，岂不是要被她盯着看得底裤都不剩。
阿波尼亚起身看向苏嘲风时，祈祷的双手忽然一颤，那双深蓝色的眼里泛起涟漪，像是圣像画中圣母凝视圣子时的眼神，混着融化的蜜糖与颤动的烛火，让苏嘲风的灵魂产生了一种溺死在其中的渴望。
帕朵说的果然没错，她确实很危险。苏嘲风不禁皱起眉头，此时她像是回过神来。
“你好，来自……远方的旅人，苏嘲风先生。”
风掀起她头顶的素白头巾，刹那间阳光流淌过她的眼眸，照见瞳孔深处沉淀着整个尘世的痛楚——不是老修女们被岁月淬炼的沉寂，而是少女将心脏剖成千万片分给众生的，带着体温的悲悯。
又是那种仿佛看穿自己的眼神，那样……怜悯的眼神。
他是渎神的罪人，存在即是意义，悲悯不过是他人试图用泪水为他燃烧标价的徒劳。
“……我想知道，你从我身上究竟「看」到了些什么？”迎着那道令人厌恶的目光，苏嘲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咬紧牙关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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