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嘲风先生，「请」冷静下来。”
她望向阴影中挺立的身影，潮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青影，瞳孔里的银色光斑倒映着他仿佛燃烧的身影。
“收起你的把戏，那对我没用，阿波尼亚……女士。”苏嘲风冷冷的开口，眼里的寒光在虹膜表面重新排列的冰晶；那些锋利到能割伤日光的银灰色冰线条，在触及阿波尼亚祈祷状的手关节时又莫名溶解。
“但你还是冷静了下来，我很高兴你能听我说的话。”
亚麻色发梢随着她的歪头，扫过扶手边的玻璃，深蓝色的瞳孔张开成无雨的湖泊，倒映着他的怒火，那个平时沉着冷静的苏嘲风又从她睫毛间隙的微光里复苏。
“看来你对我的敌意并不感到意外，是你又窥见了什么吗？”
他眼尾里藏着的冰刃正悄然翻转，刀刃变成镜面，映出对方紧握在胸口的十字架。面对颇有质问意味的话语，她只是脖颈微倾，像是垂怜的百合，深蓝色的眼眸低垂成新月，睫毛筛落的光在两人面前流淌着。
“像我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受到再多的歧视与敌意都不足为奇不是吗？”
“我并非是因为你那能看穿命运的能力而展现敌意。”
苏嘲风皱了皱眉，看来这位老友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了照顾这些感染了崩坏病的小孩子，她默默承受着些莫须有的罪名。
“可我确实是为从你身上看到景象而悲悯，为何不放下你的执念，你……”
“是我的态度太过温和了，让你产生了我很好相处的错觉？”
他的声音倏地蒙上寒霜，漆黑的瞳孔变得比夜更深邃，似乎连光都照不进半分。看着她依旧如此的神色，苏嘲风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向楼下走去。
“呵，看来你并没有告诉我的打算，那我们就此别过，阿波尼亚女士。”
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他背朝着她不变的悲悯挣扎着开口：“人类在你眼中丑陋的挣扎，或许是生命本能的呼唤；罪恶的土壤开不出纯净的花，既然你觉得还有那么多无罪的孩子，那么就说明这该死的世界并不是无可救药。你拥有那份恩赐的力量，又想为人类赎罪，为什么不试着审判毁灭这片大陆的悲厄。”
“……这是我身为旅者，目睹万千景色后的一点建议。”
“嗯，我会考虑的。”
“得了吧，我知道你不会的。”
说完，像是放下了心间的包袱，他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出了她的疗养院。离开的决绝使他错过了老友的眼神——她的眼神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悲悯，而是像潮水退去后显露的沙滩，温柔承托着被命运刮伤的贝壳。
此时帕朵正和孩子们打成一片，阳光淌过她光洁的脊背，如同溪水流过新雪。棕色的齐肩短发随着她的身姿上下舞动，露出毫无瑕疵的后颈，很难想象这小丫头在黄昏街讨口子的同时，还把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忽然，最小的男孩快要摔进碎石堆时，她像猫从窗台起跳一样弹了过去，但苏嘲风的速度更胜一筹，一手把男孩以倒拔的姿势提在空中，一手把她夹在臂弯。
“呜哇，老……哥吓我一跳！”
帕朵差点脱口而出的老板被苏嘲风的眼神吓了回去，连忙改口喊道。一旁的男孩却是一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兴奋地想要再来一次。他将帕朵放在轮胎秋千上，轻轻抚摸着少女毫无防备的棕色脑袋，对孩子们笑着说：
“你们的阿波尼亚妈妈真是个很好的人，跟她谈话很愉快，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好不好……”他扫视着孩子们的目光忽然顿住了，那里有一位同样穿着修女服的少女，松软的白色头发和湖蓝色的大眼睛，小巧的身高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她也是孩子。
他不会认错人，她不应该在这里，而是会在第二次崩坏时以医疗兵的身份加入逐火之蛾，可为什么？
“哥……嘲风哥？！”
像是不听见身边帕朵担忧的呼喊，他沉默地走向那个白毛修女，她正在给一个摔伤的孩子贴着创口贴，似是察觉被一道阴影覆盖，抬头看向来者，稚嫩的声线裹着砂糖般的甜脆，说出的话却是大人的腔调：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有事找我吗？”
“……你叫Theresa（德丽莎），是个边缘小镇中医治病人的修女。”
面前的男子语气并不像是疑问，而是一种笃定。她将冰蓝色的眸子从他颤抖的虎口边缘抬起，睫毛上的阳光簌簌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是我，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我的来历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忽然踮起脚去够苏嘲风的领口，修女裙扫过他的裤脚，使他不自觉低下头；趁此机会她用力揪着他的衣领，用凶巴巴的语气说着。
“你这个大人是怎么回事，私自调查我的踪迹还问些有的没的，我想在哪就在哪，难道我出门还要跟谁报备吗！”
“你的意思是恰好来这里旅游。”
“不然呢！难道我要告诉你刚到这里就被一个怪人问一些私人问题吗！”
“那不是真相，我能听出来，小姐；你可以理解为公事公办，现在请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混乱无章的地方，或者我换一个问法，是谁邀请你过来的？”
苏嘲风从怀中掏出了他逐火之蛾的证件，他的瞳孔像是被寒雾浸透，泛着瘆人的冷光。但这只会让面前娇小的修女火气更大，她用着比刚才更生气的语调向苏嘲风吼着：
“神经病吗你！不就是你们这个叫逐火之蛾的组织叫我过来的吗！我刚从病人家里回来，就有一群黑衣人围在我家门口，让我去最近的逐火之蛾基地进行检查，然后刚到这边就被你缠上了，你们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群黑衣人纷纷从角落里跑了出来，看到苏嘲风亮出的证件，忙不迭地行礼。
“长官，请问是我们的工作出现了纰漏吗？”
“为什么她会被逐火之蛾邀请到这里？”
“是这样的长官，她一直接触崩坏辐射却没有患崩坏病的迹象，我们认为她具有成为战士的潜质，但只有在黄昏街能做到相对全面的检查，所以我们一路将她护送到这里的支部，请问长官还有什么指使吗？”
“……做的不错，你们继续吧。对了，给那位小姐一杯鲜榨苦瓜汁作为我无礼的赔礼吧。”
听到苦瓜汁的刹那，少女湖蓝色的眼瞳突然亮得像是融化的宝石，随即又用掺进软糯的声音哼了一声。
看来不止是阿波尼亚，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但比起阻力更像是……机遇，他比以往都要更快的接触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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