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以前并不是仙舟人，是在后来才来到仙舟的？”
素裳坐在桥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拿着仙人快乐茶，认认真真的听着林渊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也是在听到林渊讲到自己的过往时，她这才出言询问道。
对此，林渊微微点头，略有怀念的感慨道：
“是啊...我当时或许也没想到，这里会成为我的第二故乡。”
“当时我只是想着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几十年。”
“但是人这一辈子遇到的事，又有谁能说清楚呢？”林渊稍稍叹了口气，选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话题一转，将其导到了素裳的身上：
“讲讲你吧，看你握剑的姿势、下意识的反应，都不太像是云骑军出身。”
“你是从哪艘仙舟来的？苍城还是曜青？”
“啊嘞？”素裳有些懵了。
这并不是因为林渊看出来了她并非罗浮人的身份。
主要是林渊口中的【苍城】，不是在好久好久之前就被一颗活化行星给吞噬了吗？
再结合林渊先前讲述的那些，颇具时代气息的故事。
纵然大条如素裳，她也感觉出来了些许不对劲。
“您...您到底多大了？”
“我的岁数吗...”林渊试图回忆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但思索片刻，脑海中却只剩下了破碎的记忆和无数的尘埃。
他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谁知，在听到这话后，原本没什么太大反应的素裳眼中当即亮起了光芒，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传说中的物种一样。
她喃喃自语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什么“神秘强者”，什么“飘摇百年后回到故乡”。
对此，林渊也没有在意，趁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的工夫，他拿起仙人快乐茶，转头和太一赏起了景。
轻抿一口，淡淡的奶香味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茶香涌入口腔。
注视着身旁飞过的星槎，林渊像是不经意般的想起了什么，对一旁沉浸于话本桥段中的素裳问道：
“对了。”
“你不是一名云骑军吗？”
“啊？”素裳被林渊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是啊，怎么了吗？”
林渊伸出手指了指街上还在忙着救人的那些云骑军：
“那你为什么不去工作，还在这里跟我喝茶聊天？”
“莫非你上面有人？”林渊的语气有些揶揄。
然后，林渊便看见了素裳的表情。
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再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然后...她的表情渐渐石化。
整个人仿佛中了美杜莎的石化凝视一般，完全失去了颜色。
“啊啊啊！不好！我成雀儿了！”伴随着少女的悲鸣，素裳连忙起身，对着林渊慌忙的鞠了一躬：
“抱歉抱歉！您提醒的对！我得走了，您的故事讲的很好听，下次有空我还会来找你的！”
看着少女风风火火的背影，感受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
就连林渊的颇为难得的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
他看向一旁的太一，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它的鸟头：
“看，年轻真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林渊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虽然笑容很浅很浅，仅仅稍纵即逝。
但此等变化，还是让一旁注视着他的太一敏锐的察觉到了。
它没有说话，只是扑扇着翅膀，从林渊的肩膀上落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其实这才是他们两个之间原本的相处模式。
只是因为今天多了一个外人。
而太一
说句不太好听的，它有点害怕靠素裳太近，导致智商被传染。
作为一只聪明的乌鸦，它深知聪明才是它最大的本钱。
抱歉起见，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看着在桌上蹦蹦跳跳的太一，虽然周遭的环境依然嘈杂，哭泣声，哀嚎声仍不绝于耳。
但他却感觉周围正在变得越来越安静。
林渊深深呼了一口气，疲惫的身体久违的放松了下来。
“多久，我到底是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林渊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和之前的许多和时间有关的问题差不多。
——记不清了。
时间不愧为最无情、最冷漠的力量。
在时间的冲刷下，哪怕你的力量已然在整个宇宙中名列前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过往种种总会如同瀑布下的石头那样，被时间的潮水冲刷的破碎。
曾经在仙舟的那段日子还好。
毕竟有几个朋友，为他的世界增添了几分颜色。
但到了后来，成为天启帝君的日子里。
他的日常就变得越来越单调了。
甚至于，他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
对于他这种寿命堪称无尽，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而言。
时间...真就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罢。
听上去很久，实际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亦或许是在某一天，当你做完繁重的任务后，难得的清闲下来时。
你靠在椅子上，茶香袅袅。
感受着放松的身体，你突然心血来潮，打算看看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也是这时。
你才会惊讶的发现，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很多在你看来不过是最近发生的事。
往上追溯，已然是好几年前。
甚至其中有些细节你都已经忘却。
——他人的表情、别人的言语。
为数不多剩下的，也就只剩下了自己在那一刻，那一瞬间，被时间永久定格下来的情绪。
而这便是林渊的感觉。
仙舟与他们度过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岚的沉稳坚毅、弦医的古灵精怪、百算的沉默寡言。
一张张面孔如此熟悉，如此生动。
可就当你打算伸出手，抓住这些记忆的时候。
你才会发现。
“啊，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昔年的老友已化作一捧黄土，他们有的死于战争，有的死于宿命。
有的变得面目全非，丧失了人性。
当年的那群人，到了现在，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与你作伴的，只有一只和你并称为灾厄的乌鸦。
或许。
或许当他们身死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就已经不存在能够做林渊朋友的人了。
身上累累的功勋、强大的力量，注定了他已然不再是一个普通人。
任何人结交他的目的，都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得一些东西。
或是拉拢、或是忌惮。
像他们那种，单纯只是出于个人情绪从而选择与你做朋友的那群同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或许当他们身死的那一刻，林渊实际上已经跟着他们一同死去了。
留下的那个人，也不再是林渊，而是【天启帝君】。
而君王，是没有朋友的。
想到这里。
林渊只感觉心中一阵烦躁。
他眼眸中金芒不稳定的闪烁着，呼吸有些紊乱。
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仙舟上所谓【魔阴身】的症状。
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想要摧毁一些东西，来发泄自己内心中的郁结。
可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
他脑海中的回忆却死死的锢住了他的手腕。
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嘴唇微动，好像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虽然他没有发声。
但林渊仍然听懂了他，或者说自己的“内心”所说的话：
“不要动手。”
“这里...便是你最后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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