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旁办事效率还挺高,没过多久,就领着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的匠人来到了院子里。这匠人姓鲁,是府里经验最丰富的木匠之一,平日里负责修缮梁柱、打造车舆,甚少被主家直接传唤来做这等“小活计”。
鲁老匠显然有些拘谨,对着智宵躬身行礼:“小人鲁山,拜见二公子。不知公子传唤,有何吩咐?”
“鲁师傅,不必多礼。”智宵摆摆手,示意他靠近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高桌靠椅的蓝图,也顾不上太多繁文缛节了。
他指了指书房里那低矮的案几和席子,开口道:“鲁师傅,你看这案几,太矮了!我每日伏案抄书,弯腰弓背,实在是……难受得紧!”
鲁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应道:“公子说的是。这案几确实低矮,乃是依循古制,方便席地而设。”他心里有些嘀咕,这案几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二公子今日怎么突然嫌弃起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席地而设!”智宵一拍大腿,“我现在不想席地了!我要坐得高一点!”
“坐得高一点?”鲁山愣住了,满脸疑惑。
“没错!”智宵蹲下身,捡起一根小树枝,就在院子的空地上比划起来,“你看,我现在需要一个……一个台子,嗯,就像这个案几,但是腿要长得多!差不多……到我这里!”他站起身,用手在自己腰部比划了一下高度。
鲁山看着地上那歪歪扭扭的线条和智宵的比划,眉头皱得更紧了:“公子的意思是……要做一个像高台一样的案几?”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要稳当,上面能放竹简,我坐着也能写字,不用再把腰弯成虾米!”智宵努力解释着。
“那……公子坐在何处呢?”鲁山追问,他想象不出坐在那么高的案几前是个什么光景。
“问得好!”智宵又蹲下去,在“高桌”旁边画了一个更奇怪的图形,“我还要一个……能坐的东西!也要有高腿,坐面不能太大,刚好够我坐下就行。最重要的是,”他加重了语气,在图形后面添了几笔,“后面要有东西靠着!能让我把背靠上去!”
鲁山盯着地上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椅子”草图,彻底懵了。坐具后面还要有东西靠着?闻所未闻!而且坐那么高,两脚悬空吗?这成何体统?
看着鲁山那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智宵也有些无奈,这跨越时代的沟通障碍果然存在。他叹了口气:“鲁师傅,你别管它合不合规矩,也别管它看着怪不怪。你就照我说的,先做一套出来试试!材料用好点的木头,做得结实点。主要是高度,桌子的高度要让我坐直了腰,手肘放上去刚好能写字;那个坐具的高度,要让我坐上去,大腿能平放,脚能踩到地……”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尽量把功能性要求讲清楚。鲁山听得云里雾里,但主家的吩咐不敢不从,而且二公子似乎对这个“怪家具”异常执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回去准备,尽快为公子打造。”
接下来的几天,鲁山和他的徒弟们就在智宵院子角落临时搭起的工作区忙活开了。智宵也顾不上抄书了,时不时就跑过去“监工”。
第一版的“高桌”腿太细,放上几捆竹简就摇摇晃晃;第一版的“靠椅”靠背太直,坐上去硌得慌,而且坐面太高,智宵坐上去脚够不着地,晃晃悠悠跟荡秋千似的。
“不行不行!桌腿再加粗些!或者底下加个横档?让它更稳固!”
“靠背!往后倾斜一点!对对,就是这个角度!”
“椅子腿锯短一点!让我脚能踏地!”
智宵根据自己的亲身体验,不断提出修改意见。鲁山一开始还觉得二公子是在胡闹,但渐渐地,他也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想法古怪,但对于“哪里不舒服”、“怎么改才舒服”有着异常清晰的直觉。而且,有些看似奇怪的要求,比如靠背的倾斜度、桌椅的相对高度,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在反复的修改和调整后,几天之后,一套全新的家具终于像模像样地呈现在智宵面前。
一张高度及腰、桌面宽敞平整的木桌,四条敦实的桌腿支撑着,看起来稳稳当当。旁边是一把同样高度合适的木椅,坐面不大,但后面有一个微微向后倾斜的靠背,下方也有横梁加固。整体造型简洁,甚至有些笨拙,但透着一股实用主义的质朴。
智宵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
“唔——舒服!”
当他的背部靠上那微斜的靠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放松感瞬间传遍全身。久坐带来的腰部酸痛仿佛一下子被抚平了。他将手肘自然地搭在高桌上,拿起一支毛笔比划了一下,视野开阔,脖颈也不再需要过度前倾。双脚踏实地踩在地上,感觉无比安稳。
“这才对嘛!这才是人坐的地方!”智宵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阿旁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套奇形怪状的东西,坐上去真有这么舒服?鲁山看着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作品,又看看二公子那舒坦的样子,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思索。
智宵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现在只想立刻把这套宝贝搬进书房,然后……
嗯,也许可以考虑多抄两句《诗》了?毕竟,坐得舒服了,磨洋工的心情似乎也好了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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