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嘛?姜家那傻大公子昨晚在官道上被歹人袭击了……”
“对对对,今儿一大早啊我刚从外室房里爬起来就听隔壁刘瘸子在那儿大舌头,听说死了不少人呢……”
客栈茶楼向来是人群聚集小道消息交汇流通的场所,仅仅一夜过去,姜家马车遇袭的事情就传遍了江州城大街小巷。
也难怪,谁让这姜家是江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自然是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
事关姜家,一时间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歹徒的名讳,信誓旦旦地说出姜厚庸三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厚庸的名字在江城知道的人甚少,但却与姜家家主姜厚虞关系匪浅!这个消息背后的人到底意欲何为?细究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一念至此,茶楼里一门房打扮的男子心中一震,从侍女手中接过精致食盒,快步离去!
“咚咚咚……先生可起了吗?虞特来拜谢!”
化名江郘的韩於打开房门,一青衫文士束手而立,约莫40岁上下,身七尺有余,国脸剑目,恭恭敬敬地侯在阶下。
“阁下是?……”
那人闻言屈伸执礼道:“在下江城姜厚虞,昨夜小儿路遇歹徒,幸得二位侠士仗义出手才免遭毒手。听袁古回报说阁下与贼人交手受了些伤,虞特来看望。”
“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江湖人应尽之事,姜学士客气……”韩於浅浅回礼,将其引入房内。
房内,结结实实受了斗笠人至刚至猛一拳的智凝此刻正盘腿而坐,双手抱元调息,体内时不时发出咔嚓的声响。
脸色肃然的姜厚虞一进房内便感知到一股紊乱的气息,袖袍鼓动之下瞬间来到智凝身后,两只温厚的大手放在其后背上:“凝神静气!抱元守一!”
内息催动,温和地由智凝大椎穴渡入,历经灵道、至阳、脊中,足足行走完一整个督脉才缓缓起身。
看智凝逐渐舒缓的神情,显然是缓解不少。
“小师傅修为不俗啊,小小年纪已窥见佛家断见祸的门槛,着实不易。两位可是出自哪位高僧门下?”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韩於微微摇头解释道:“姜学士误会了,我与这位小师父不过是在驿站茶馆有过一面之缘,浅谈过几句而已,并无深交,也不知晓其出身。”
姜厚虞接过韩於递过来的茶水施施然坐下:“侠士怎么称呼?”
“在下江郘。”韩於看了一眼闭目调息的智凝,微笑着回应道。
姜厚虞见对方只是简单地报出名字,对师门闭口不提,明显是不愿暴露出身,也便不再追问,从怀中拿出两个瓶子:“这是我姜家祖传的金创药,内服外用,对筋骨外伤有奇效。”
“多谢姜学士,姜学士此行不是单纯地来为智凝疗伤吧,是为昨夜的贼人吧?”
姜厚虞正身:“阁下见笑,昨夜小儿惊吓之下突发噩症,老夫忧心至极,是才未能及时到此拜谢,江贤侄莫怪……”
韩於摆了摆手,实在不愿听这些文人墨客的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打断。
“那二人身法诡谲,素衣裹面,在下也看不出其跟脚。只知道一人使的是虎头双钩,对敌犹如风车飞转防不胜防。另一人杀伐果断,一身横练外功以南派昂拳见长。”
“观其出手,二人武道修为怕是已近黄庭!此外,二人十分诡异……”
“如何诡异?”
“断手之下似乎毫无痛感,像……不,或许说不像是人更恰当!”
三言两语之下姜厚虞脸色大变,江郘的判断自然是比袁古更加准确!
两个武道接近黄庭的高手对自己儿子出手,看其狠辣程度肯定不是一般的劫道贼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韩於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端到嘴边轻抿一口:“姜学士也看不出其跟脚?”
“这二人明显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只是这平静的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杀伐果断的高手,老夫思索之下全无头绪。这南派昂拳向来只在岭南百越之地出现……”
姜厚虞示意正在疗伤的智凝:“连小师父初信位的小乘修为在其手中都占不得便宜……”
“父亲,父亲,哎哟……”
闻声看去,昨晚被吓得尿裤子的姜家大公子虎头虎脑地跑进来,手里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鸡腿,嘴里虽然喊着其父亲,眼睛却是眨都不眨地盯着盘子里的鸡腿,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由于太注意香喷喷的鸡腿,姜庚脚下绊蒜,还好姜厚虞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扶住宝贵的儿子责怪道:“毛毛躁躁的,为父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去陪你玩吗?你来这儿干嘛?!”
惊魂未定的姜庚见手里的鸡腿安然无恙,拍了拍胸脯,十分委屈:“父亲不是让我好好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吗?我……我把我最喜欢吃的鸡腿拿来了……”
说罢十分不舍地把鸡腿端到韩於跟前:“大哥哥,给你……都给你。“
“咕噜……”清晰的咽口水声让一旁的姜厚虞略显尴尬,倒是始作俑者的姜庚虎虎地摸着头傻笑着。
韩於见状也是呵呵一笑,有意调戏一下这傻公子:“全都给我?”
“嗯……嗯,全都给你!庚儿不爱吃鸡腿……”姜庚犹豫之下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我吃了?好香的鸡腿啊……我真吃了哦……”韩於拿起一个鸡腿放到嘴边,闻了闻散发的热气。
“吃……咕噜……吃吧……”姜大公子强行忍住鸡腿的诱惑,小脸转到一边不去看韩於,嘴里念念有词:“庚儿不爱吃鸡腿,鸡腿一点都不香,一点都不好吃……”
“犬子无状,江贤侄见笑了……”姜厚虞实在看不下去了,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解释道,慈爱之色溢于言表。
“无妨,姜公子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在下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韩於看了看手中的鸡腿,重新放回盘子里:“好了姜公子,多谢你的礼物,只是救你的那位小哥哥是个出家人,吃不得鸡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早就忍不住鸡腿诱惑的姜庚闻言抓过一只鸡腿塞入嘴中,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满嘴油污,随手擦在的衣袖上。
两口鸡腿下肚,姜庚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跑过来的目的。
费劲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大哥哥大哥哥,你昨晚好厉害啊!刷刷刷我都没看清就把坏人打跑了!可以教教我嘛?”
说罢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扑通一声跪下去!
拜师?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把韩於和姜厚虞吓了一跳,二人连忙起身欲将其扶起来。可这姜大公子似乎认了死理儿,挣扎着说这是什么拜师之礼非不起来!
看着身前跪着不起来的大傻子,这可把韩於难住了,他哪里经历过这些,只得轻声细语连哄带骗:“哎呀,小弟弟你可想好了哟,学武功有什么好的,可累了,天不亮就要起床,天黑了也不能睡觉,还不能吃鸡腿哦……”
“啊?……”一听学武功连鸡腿都没得吃了姜庚瞬间抬头,面露难色,但片刻后还是坚定地点头:“不吃就不吃!我以后都不吃鸡腿了!我要跟师傅学好功夫,以后保护好姐姐!”
姐姐?韩於闻言疑惑地看了看姜厚虞。
“是老夫长女姜贞,自幼与庚儿感情深厚,庚儿平日最听他姐姐的话……”一旁的姜厚虞解释道。
“师傅师傅,你就收下我吧……庚儿可乖了……我还会捶腿,很舒服的,我以前经常给姐姐捶……”跪在地上的姜大公子不要脸地摇着韩於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韩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知如何是好。
再看看一旁同样十分尴尬不知怎么办的姜厚虞,心想这姜家公子真是个奇葩,姜厚虞也是够宠溺的。这般胡闹下去不知要耽搁多久,还是想个办法打发了好。
于是起身坐在椅子上,严肃地说道:“好了!别闹了!为师收下你就是!你今日且回去好生歇息,为师晚些时候过去教你功夫!”
地上委屈巴巴的姜庚闻言一骨碌起身:“好勒!”说罢端着鸡腿就跑了出去。
看傻眼的不只是韩於,还有一旁不知所措的姜厚虞,庚儿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过其还是面露尴尬,硬着头皮保持风度:“犬女三日之后出阁,阁下且在此养伤,不妨赏脸喝杯喜酒可好?”
不待韩於回应,姜庚再次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也不说话言语,直接扑通一声双膝跪下,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受徒儿三拜!”
说完直接拉着面色铁青的姜厚虞跑着离去:“父亲快走!别在这耽搁无师傅休息了。”一副生怕自己反悔的做派。
“江贤侄,我改日再来拜访……”声音逐渐远去。
韩於看着姜庚奇葩的背影,乍然失笑。我这是……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弟??
盘坐在床上的智凝缓缓睁开眼,双手合十,一脸正经地开口道:“恭喜江施主收得爱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