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背束着双手,神色自然地站在台阶上安静地看着如临大敌的二人,眼神上下打量着姜厚虞提醒自己要小心的对手。
“你是谁?!”韩於背后发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
陈庆之嘴角上翘,温和地展现出亲切的笑容,藏在后背的双手也回到身前,屈伸行了一礼:“二位就是在府上做客的侠士吧……鄙人陈庆之,这厢有礼了。”
韩於稍微松了口气:“你是姜厚虞的学生?”
“正是小生……”
韩於闻言也是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一眼智凝:“明日要娶姜家大小姐那位弟子?”
智凝脸上表情微微显得不自然,这自然是瞒不过陈庆之的眼睛:“老师只有我一名弟子,至于和小姐的婚事,鄙人不才,不过是与小姐两情相悦承蒙老师不嫌弃而已。”
“二位侠士不妨明日喝一杯喜酒……”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心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一般梗塞,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站在一旁全听进去的智凝心中一阵烦躁,说不出的难受。
韩於二人见对方守在房门之前,哪里不知道其中有鬼,只不过自己毕竟是客居叨扰,不好在主人面前放肆,一场客套话在所难免。
见智凝像是丢了魂一样发愣出神,韩於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开口:“陈兄大喜之日在即,可喜可贺!”
“多谢多谢……”
见对方丝毫不给机会,韩於笑着打了个哈哈:“在下江郘,先前收了姜公子为徒,鄙人虽不才,但弟子有难做师傅的岂能袖手旁观,陈兄你说是不是?”
陈庆之闻言脸上笑容更甚:“哦?有这事?”
“哈哈哈,师徒一场也是缘分使然,我还是进去看看我这三脉单传的徒弟吧……”韩於装作无奈且担忧的样子向前走去。
不过很显然陈庆之并不打算放韩於进去,右手展臂拦路:“江侠士见谅,老师吩咐在下今晚在此照顾姜公子,任何人不可打扰。”
韩於脚步一顿,沉声问道:“不可打扰?任何人?”
“任何人!”
一句带着警告意味的疑问,一句斩钉截铁的肯定,瞬间将场间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沉默了半晌的智凝终于是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阿尼陀佛,小僧二人是寻着血腥气过来的,适才担心有贼人发难,还望陈施主行个方便……”
“嘎吱”
就在此时,房门被突然推开一条缝隙,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抓在门槛上,五指屈伸似在求救,韩於二人瞳孔放大顿时一惊!
不过下一刻的场景更是让二人毛骨悚然!背对着房门的陈庆之连头都没回,直接一脚狠狠跺下,将奄奄一息的手掌踩得掌骨碎裂!再无响动。
一身白袍的陈庆之脸上笑容如春风拂面:“二位请回吧,姜公子正在房内休息,一切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那这满屋子冲天的血腥气是怎么回事!?”智凝一身的慈悲心肠哪里容得下这等骇人听闻的事!
陈庆之笑容不减:“小师父误会了,先前确有贼人闯入,欲行刺公子,不过已经被惊退了,屋内不过是忠心的下人拼死护主被贼人所伤而已。”
智凝还是太年轻,尽管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个蹩脚到极点的借口,但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还是韩於眼尖。一语道破:“方才陈兄右脚踩得那人好像穿的是姜家的衣服吧?”
陈庆之假装回头仔细查看一番,实则却是敷衍至极:“多谢江公子提醒,原来是自己的内鬼通了外贼,难怪贼人来去自如。让二位见笑了……”
合着你说有贼人就有贼人,你说是内鬼便是内鬼?!这是把自己二人当三岁小儿忽悠吗?韩於顿时火冒三丈:“若我今天非要进去呢?”
“小生刚才说了,今夜没有人可以进去!”
呵?好大的口气!韩於眼中透出着怒火:“狂妄!今夜小爷一定要进去,倒要看看你当如何!”
陈庆之还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阁下若想硬闯,大可一试。”
“喝!”韩於怒喝一声,脚下劲气迸发,身子顿时弹射出去!瞬间便来到陈庆之眼前,身子在空中猛地旋转,一脚横踢直扑面门!
陈庆之豪横狂妄的语气显然是把韩於的真火给惹出来了,他不仅要进去,还要先教训眼前这自大的书生一番再进去!
噗!
面对韩於的愤恨一击,陈庆之扎了个小马步,右臂蓄力挡在面前,硬生生地把这一腿接了下来!
嗯?这书生倒有几分真本事!
见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住自己的攻势,身子还横在空中的韩於腰间发力,一身小黄庭修为喷薄而出,旧力用竭之际再生新力,被对方挡住的右脚顺势一勾,瞬间制住其小臂。
借力之下身子翻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柄短刀横在对方头上,吞吐着点点寒芒就要顺势刺下!
韩於其实并无杀心,毕竟这是在人家家中!自己不过是想要杀一杀对方的嚣张气焰:“现在告诉我,我可以进去吗?”
话语之间,手中的短刀并未停下,刺杀之势不减!
嗯?这厮吓傻了不成?韩於心中疑惑,毕竟他可不想一时失手取了对方性命。
“江施主小心!”
耳边传来智凝的惊呼提醒!韩於心中一惊,智凝自然不会是胡言乱语,一定是自己真的身处险境!可现在……自己可是牢牢地占据着上风,连对方的性命都不过是在自己一念之间!
到底哪里出了错?就在韩於百般不解之时,常年在黑暗中厮杀的韩於早就养成了趋吉避凶的本能!一阵冰凉的杀意自左边传来!
韩於全身汗毛倒立!一道寒光以极其诡异的角度眨眼而至,如一条吐露着猩红信子的蛇信般蜿蜒从自己视线盲区出现!
好惊人的计算力!韩於也不是愣头青,一刹那间便看出来如何此刻再不停手变招自己必死无疑,而对方仅仅是轻伤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江湖厮杀,特别是近身搏斗,胜负往往只在片刻之间,生死也不过一瞬的气机而已!
韩於再不迟疑,勾住对方的右脚改勾为踩,脚下借力后退!
看着韩於最后的挣扎,陈庆之面无表情。就这点能耐?顾头不顾尾,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就留下吧。
陈庆之手中动作并未收力,寒芒速度陡增!
韩於心中直骂娘,王八蛋,给小爷来真的是吧?!韩於闷喝一声,用尽全身气机再次生出一丝新力,宽厚的袖管中滑出一柄更加短小的单刃刀!
叮!
一阵刺耳的劈砍声过后,韩於总算是躲过了对方的必杀一击,径直落在院内,剧烈起伏的胸膛喘着粗气,短短几刻,不过是交手三招竟然韩於消耗如此之巨!
这也难怪,就算是小黄庭的武道修为,也禁不住如韩於这般一口气机用竭之时两次强行催动内息!
轻敌!乃是武者临阵对敌之大忌!韩於这番算是领教到了。
依旧站在台阶上守护房门的陈庆之右手手掌全开,一柄细长的银色兵刃围绕着其中指不断转圈,宛若一条夺命毒蛇!
“你这子午双刀有点意思!”陈庆之面露笑容,衷心地称赞道。
口中吐出几口浊气的韩於慢慢平复丹田中混乱的内息,看着陈庆之的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不由得惊呼:“峨眉刺!”
“峨眉刺?那是什么?”一旁的智凝转头问道。
韩於沉声道:“名师侠义莫自牢,三尺之内避白袍!以你的身手,使一对峨眉刺,放眼整个江湖除了一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陈庆之闻言笑道:“哦?不知你说的是谁?”
“官鬼!”韩於喉咙中发出嘶吼:“没错!你就是官鬼!”
“小生姓陈名轻之,老师赐字子云,不是你口中的官鬼,江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官鬼的真面目,或许是,见过官鬼真容的人,都死了。”
韩於顿了顿,转头给了智凝随时准备联手的眼色,待自身气息恢复一些后再次开口:“错不了,素衣白袍,双掌转一对峨眉刺,你一定就是官鬼!”
陈庆之不由得讪笑:“若小生说江公子的确是认错了呢?”
“哼!那就让你去跟半个使短兵器的江湖人解释吧!”
名师侠义莫自牢,三尺之内避白袍!说的正是近些年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杀手—官鬼!一对峨眉刺专杀各种江湖人士,堪称短兵器的噩梦!是以才有三尺之内避白袍的评语!
场中气氛随着韩於的话顿时变得异常安静紧张,台阶上陈庆之摇了摇头,双手十个手指头快速转了转似乎在活动关节,微微叹了口气:“哎~说了不是咋就不信呢?可惜啊,你怕是没有机会向其他人提起我了,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