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桑塔纳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岩台县城。祁同伟坐在后座，司机是他信得过的心腹小王，按照祁同伟的指示，没有走高速，而是沿着国道，朝着邻近的地级市——平州市驶去。
对外宣称的招商引资对接会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地，是老同事刘福旺可能居住的地方。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祁同伟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梳理着信息。
对手已经找到了死者家属并加以控制，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寻找或者“处理”当年的其他知情人，老刘无疑是重中之重。
他必须抢在对手之前，找到老刘，了解当年的真相，尤其是那个死者事前受伤的疑点。
车辆进入平州市区已是傍晚时分。
祁同伟没有让小王直接去打听，而是让他找了一家位置相对偏僻、不太起眼的宾馆住下。他自己则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便装，戴上帽子和口罩，独自离开了宾馆。
平州市虽然不如省城繁华，但也算是一个中等城市。
老周提供的线索很有限，只知道老刘的儿子大概在市里的某个国营工厂工作。
祁同伟决定先从这里入手。
夜色下，他来到那家工厂附近。工厂已经下班，只有零星的灯光亮着。
他在附近转了几圈，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工厂门口的公告栏上看到了厂职工委员会的名单，里面果然有一个叫刘建军的名字，年龄和老刘儿子的信息大致吻合。
他没有贸然上前打听，而是记下了这个名字，转身离开。
直接去工厂或者家属区打听一个退休老警察的住处，很容易引起注意。
第二天一早，祁同伟再次来到工厂附近。
这一次，他没有靠近工厂，而是在附近一个早点摊坐下，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看似随意地和摊主以及其他吃早点的工人聊天。
他装作是来平州找一个失联多年的老战友，只记得对方儿子叫刘建军，好像就在这个厂上班。
这种方式果然奏效。
一位热心的老工人告诉他，刘建军确实是厂里的职工，住在工厂后面不远的幸福小区，还大致描述了一下刘建军的体貌特征。
“他老爹？哦，他爹以前是警察，听说身体不好，前几年就从老家搬过来跟他一起住了，就住幸福小区五号楼三单元。”老工人不疑有他，热心地提供了信息。
祁同伟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谢，付了钱便匆匆离开。
幸福小区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楼房密集，环境略显嘈杂。
祁同伟按照老工人指点的方向，很快找到了五号楼。
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徘徊了片刻，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进出的人员。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一个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似乎有人正透过车窗在观察着什么。
虽然对方伪装得很好，但那偶尔投向五号楼方向的目光，以及车内隐约可见的人影轮廓，都让祁同伟心生警惕。
是巧合，还是……对手的眼线也已经摸到了这里？
祁同伟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绕到了小区的另一侧，然后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拐进了五号楼的楼道。
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旧楼房特有的味道。他放轻脚步，迅速来到三单元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三楼，302室。
就是这里了。
他站在楼梯口，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敲门。
然而，一种职业的警惕让他再次停了下来。
他侧耳倾听，屋内似乎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有一个略显陌生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安慰着什么。
里面有人！
而且不止老刘一个！
会是谁？是老刘的家人？
还是……已经捷足先登的“不速之客”？
祁同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隐藏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静静地观察着302室的房门。
阴影是最好的掩护。
祁同伟将身体更深地藏入楼梯拐角的暗处，呼吸放得极轻，几乎与周围陈旧的空气融为一体。
耳朵是他此刻最敏锐的武器。
那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听起来确实像是一个久病之人的声音，极有可能就是刘福旺。
而另一个声音则显得中气稍足，语速不快，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意味。
“老刘啊，身体要紧。”
那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当年的事情，我们都理解你的难处。”
“现在组织上关心你，也是想把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彻底解决嘛。”
话语间似乎充满了关怀。
但祁同伟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和压力。
“解决”？
是还原真相，还是按照某些人的意愿“解决”掉麻烦？
祁同伟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他想起了楼下那辆可疑的黑色轿车。
如果里面的人和屋里的人是一伙的，那情况就非常棘手了。
自己一旦暴露，很可能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
贸然敲门，无异于自投罗网。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你儿子建军的工作，我们也会和厂里打招呼，多照顾照顾。”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带着明显的利诱意味。
“咳咳……”
回答他的，是刘福旺更加剧烈的咳嗽声，以及含混不清的几个字，似乎是拒绝，又似乎是无奈。
祁同伟屏住呼吸，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他需要判断，屋里除了这个陌生人和刘福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
对方来了多久？
都谈了些什么？
刘福旺的态度究竟如何？
这些都关系到他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脚步声，似乎正朝着门口走来。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跳。
是谈完了要离开？
还是出来查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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