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落下。
门内没有任何立刻的回应。
就在祁同伟准备再次叩门时,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接着,“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从里面打开了。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宽度仅够看到门后的人。
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缝后,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和审视。
她穿着一身居家的旧衣服,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面容有些憔悴,眼袋很重,但眼神却很锐利。
这应该就是李卫国的女儿,李晓红。
“你们找谁?”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盘问语气,符合医院护士的职业特征,也透着对陌生人的防备。
祁同伟脸上立刻露出温和而公式化的微笑,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个礼貌而不具侵略性的距离。
他将手中的文件袋稍微举高了一些,露出上面“老干部保健委员会”的烫金字样。
“您好,请问是李卫国老医生的家吗?”他用一种标准的、略带机关口音的普通话问道,语气平和。
李晓红的目光落在文件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警惕并未放松。
“我是他女儿,你们是…?”
“哦,您好您好。”祁同伟笑容不减,语气更加热情了一些,“我们是市老干部保健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这不是近期市里统一安排,对咱们市所有资深的、享受特殊津贴的退休医疗专家,进行一次健康状况的走访和登记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伪造的介绍信,只露出一部分红头和标题,递了过去。
“主要是了解一下老专家们的身体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组织上帮助解决的医疗困难。李老是咱们市医疗战线的老前辈,贡献突出,我们特地过来探望一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理由冠冕堂皇,姿态也放得很低。
李晓红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看露出的部分,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
市老干部保健委员会,这个名头确实不小。
而且对方的态度看起来也很诚恳。
她迟疑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最近有这个活动?”
祁同伟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微笑:“哦,这个活动是刚刚启动的,文件可能还没完全下达到各个单位或者社区。我们是第一批走访人员,主要针对一些重点老专家,优先进行探访。后面可能还会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人员跟进。”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也就是做个简单的登记,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不会打扰太长时间的。”
站在祁同伟身后的小王,始终保持着沉默,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楼道,实则将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尽收眼底。
李晓红又打量了两人几眼。
祁同伟穿着得体,戴着眼镜,气质沉稳,确实像机关干部。
旁边的小王虽然年轻,但也显得很规矩。
手中的文件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
她内心的戒备似乎松动了一些。
毕竟,拒绝市里派来关心老干部健康的人,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进来坐吧。”她终于侧身让开了门缝,将门完全打开。
“哎,谢谢您,打扰了打扰了。”祁同伟立刻顺势迈步走了进去,小王紧随其后。
走进房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不大,陈设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一套老旧的布艺沙发,一个掉漆的茶几,墙角放着一个氧气瓶,旁边还有一些常用的医疗器具。
光线不算明亮,窗帘拉着一半,更增添了几分压抑。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人正坐在靠窗的一张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
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浑浊,带着久病之人的疲惫和漠然。
这就是李卫国。
和他想象中那个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的证人形象,相去甚远。
岁月和病痛,已经将他打磨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爸,市里老干部保健委的同志来看您了。”李晓红走上前,声音放得很轻柔。
李卫国似乎愣了一下,才慢慢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看向祁同伟和小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咳嗽。
“咳咳…你们…坐…”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李老,您别激动,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您。”祁同伟连忙上前一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您老身体还好吧?我们代表组织来看看老同志。”
他示意小王将带来的一个普通水果篮放在茶几上(这是路上临时买的,为了让拜访更像回事)。
“谢谢…谢谢组织关心…”李卫国断断续续地说道,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点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祁同伟和小王在沙发上坐下,与李卫国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
李晓红给他们倒了两杯白开水。
“李老,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近期的身体状况。”祁同伟打开文件袋,拿出一个印着表格的本子和一支笔,装模作样地准备记录。
“您平常血压、血糖怎么样?有没有定期检查?睡眠饮食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开始按照“访问流程”,询问一些常规的健康问题。
李卫国回答得很慢,很多时候需要李晓红在一旁补充。
他的思维似乎有些迟钝,记忆力也明显下降,对于一些近期的事情都显得模糊不清。
祁同伟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理解,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卫国和李晓红的神态。
李晓红在旁边照顾得很细心,但眉宇间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警惕,尤其是在祁同伟问及一些稍显具体的问题时。
而李卫国,则像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人,对外界的反应显得有些迟缓和麻木。
问了十多分钟的健康问题,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祁同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始尝试着将话题往过去引。
“李老,您在县医院外科工作了一辈子,真是令人敬佩啊。”他语气中带着敬意,“那时候条件艰苦,医生们真是了不起。”
李卫国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动了动:“是啊…那时候…忙…累…”
“是啊,肯定很辛苦。”祁同伟顺着他的话说,“我听说那时候医院的各种记录、档案管理可能都不像现在这么规范?”
他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紧紧锁定着李卫国的反应。
李卫国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迷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微微皱起。
旁边的李晓红,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中那丝警惕再次浮现。
“是…不太规范…”李卫国含糊地应了一句,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
祁同伟心中一动。
有门!
李卫国对“记录”、“档案”这些词汇有反应!
这说明他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有人已经在他面前“提醒”过什么!
他决定再往前试探一步。
“那像以前,比如遇到一些打架斗殴送来的外伤病人,特别是涉及到骨伤的,当时的检查和记录,是不是也比较简单?”
这个问题问出口,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李卫国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藤椅的扶手。
李晓红的脸色则明显变了一下,她放下水杯,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勉强:“两位同志,我看我爸也累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改天等他精神好点再说?”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祁同伟心中警铃大作。
李晓红的反应太快,太坚决了!
这绝对不正常!
要么是她察觉到了什么,要么就是有人提前警告过她,不能谈论与过去工作相关的、特别是涉及到外伤记录的话题!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他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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