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内城墙向南行，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眼前豁然开朗，竟又是一条特别宽广的街道。
众人一踏上这条街，就感受到了浓浓的书卷气息，街道两侧各式店铺鳞次栉比。
这又是一片繁华瑰丽的天地，比起外城的街市，这里更高档、更气派。
甄公子走在前面，江辰则慢半步，与冯保并肩，不时与路人擦肩而过，目光扫过街道两边的店铺。
这里离贡院已经不远了，街上不乏书生模样的人，还有穿戴讲究的官员贵族，两旁的店铺多是卖书、卖古董书画的。
几人在街上悠哉游哉地逛着，路过一家家书局，看到店里摆着的四书五经、状元秘籍、名人画作、文房四宝。
街上安静雅致，浓郁的书香让江辰顿时感觉心灵得到了净化，但很快就发现了奇怪之处。
江辰在一个出售名人书画的店前停下脚步。
看着那些清新淡雅的山水画和名人字帖间，竟夹杂着几本封面大胆露骨的小说，让他想起了《西厢记》、《金瓶梅》。
这还不算什么，但那些小说之间……
竟然还夹着几张风格大胆的春宫图，画得十分精细，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手笔。
近看之下，图上的人物栩栩如生。
一边是四书五经、道德文章，一边是街头公然叫卖的春宫图，这种矛盾的景象让江辰嘴角微抽。
又长见识了！
“这些读书人啊！”
江辰摇头，在心里嘀咕：“真是太会玩了。”
怎么说来着？
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这时甄公子转身，顺着江辰的目光望去，又拉着江辰往前：“走走走，春宫图有什么好看的。”
江辰被他一拽，差点踉跄，只能跟着继续前行。
再往前不远，人群忽然密集起来，抬头一看，众人发现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茶馆、青楼人潮涌动。
其中最大、最豪华的那家青楼门前，挂着一块名家题写的巨大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风雅阁。”
目的地到了。
果然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进出的除了书生，就是穿着华丽的商人，三五成群，络绎不绝……
江辰望着那高大的门楣，感受到里面传出的奢侈气息，心里不禁敲起了小鼓，这可不是柳条街那些流莺可比的。
在这儿消遣一晚得要多少银子啊？
不敢想。
可甄公子已经兴奋起来，不由分说拽着江辰进了门：“走走走，江掌柜放宽心，今天……我甄某做东！”
无奈之下，江辰只好紧随其后，硬着头皮踏入了这京城最大、最奢华的风月场所。
刚进门，江辰略感惊讶，这风雅阁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没有不堪的场景，也没见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反而十分雅致。
一眼望去，三层的木制小楼装修得极其豪华。
一楼是喝茶饮酒的大厅，坐满了三三两两品茶聊天的士子。
二楼是一间间雅座，通往那些雅座的楼梯上可见到身穿华服的富人，至于三楼……
三楼的走廊上，有些身材魁梧的护卫守卫着，看不太清楚，这一幕让江辰联想到了后世的夜总会。
每个夜总会的三楼，都有些不可描述的秘密空间，应该是达官显贵们品茶、找陪酒女郎的地方。
江辰收回看向三楼的视线……
又望向一楼大厅的戏台，台上乐队正在演奏，几位女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唱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软绵绵的江南小调入耳，江辰虽然听不懂唱词，但那几位女子的身姿、扮相美极了。
一群人停下来围观，才听了几句，就有位风韵犹存的妈妈桑，带着伙计迎了过来。
笑声先于人至。
“哎哟哟，几位爷真是稀客呀。”
脂粉味扑面而来，江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甄公子却拿着折扇上前，对着妈妈桑作揖行礼。
“妈妈有礼了。”
妈妈桑眼珠子一转，便伸手挽住了甄公子的胳膊，眼睛却扫过了江辰、冯保等人。
老鸨子望着甄公子和冯保二人，似乎被他们的气势微微震撼，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热情：“几位尊贵的客人……快请上楼，到雅间里坐吧。”
随着风韵犹存的老鸨子转身，她那柔软的腰肢轻轻扭动，一步三摇地往楼梯上迈去。
甄公子眼眸闪烁，悄悄捅了捅江辰，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脸上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仿佛在说：
“怎么样？”
我刚才说了啥？
就一个老鸨子都如此千娇百媚，来对地方了吧？
江辰一时语塞，只能陪着他往楼上行去。登上楼梯，穿过一间间小室，几人迅速抵达了二楼尽头的一间雅室。
随着店伙计推开房门，在老鸨子的引领下，甄公子当仁不让，第一个跨步而入。
江辰和冯保紧随其后，几个东厂的高手则在外守着门。房门轻轻掩上，这一方小天地便与外界隔绝了。
众人落座后，一个十五六岁机灵的小伙计开始轻手轻脚地泡茶，又端上了精致的点心和应季的水果蔬菜。
江辰在这满是脂粉气息的雅室内四处打量，看到一旁陈列着琴棋书画，墙上挂着名人的墨宝，心中顿悟。
实际上，这个时代里的青楼，与后世的夜总会差不多，甚至比夜总会还要清雅许多，各种人士汇聚。
只要有钱，在这里都能找到乐子，没钱的能在楼下听听小曲，喝喝茶，有钱的自然能到雅间召见几位佳人。
正当小伙计斟满半杯香茶，燃起熏香……
江辰正准备举杯细品，却见那老鸨子满脸笑意，对众人说：“几位看样子是新面孔，第一次来吧？”
甄公子点点头，笑道：“初次见面，二回就熟络了。”
老鸨子连忙接口：“公子说得是，不过不知公子……”
话音未落，甄公子已将折扇啪地一拍在桌上，大大咧咧地说：“把你们这儿的头牌姑娘叫来！”
空气中瞬间凝固。
江辰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老鸨子和冯保也愣怔片刻，盯着这位甄公子那稍显胡茬的脸。
一时间，众人竟无言以对。这位少爷刚坐进雅间，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见人家的头牌。
如果头牌姑娘随随便便就能见，那还算头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