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雅致的房间里,气氛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沉寂。
大家都陷入了尴尬之中。
甄公子还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江辰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解释说:“嬷嬷别介意,我的朋友年轻气盛,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您就帮我们安排一下吧。”
江辰也没来过这么高级的青楼,不明白这里的门道,但他至少清楚,在这种高档的地方,想见头牌可不容易。
怎么才能见到头牌呢?
答案很简单——花钱!
通俗点讲,就是要用银子铺路,砸到一定的份上,人家才可能让头牌出来见个面,至于能不能进一步发展……
那就得看头牌小姐愿不愿意了。
江辰这么一说,既解围又缓和了气氛。
老鸨赶紧顺着台阶下,脸上堆满了笑,热情地说:“好的,好的,既然这样……诸位贵宾稍等片刻就好。”
随着老鸨娇滴滴的笑声,她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走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房间里瞬间静悄悄的。
甄公子显得十分无辜,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用手挡住脸,凑近江辰小声说:“江兄……”
江辰看着他白皙脸上稀疏的胡须,以及他微显惊讶的表情,只好安慰道:“甄公子别急,这青楼里的门道可深了去了。”
江辰结合自己的猜测,贴着甄公子耳边说:“这头牌啊,是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专门吊大家胃口的……”
你想想!
一个青楼的头牌从七八岁就开始培养,一直培养到十六七岁,为了迎合那些士大夫的喜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据说最高级的扬州瘦马,还被称为女性中的才子,连论道德文章都不在话下,才华不逊于秀才举人。
“这就叫头牌!”
江辰喝了口茶,接着说:“那可是人家的摇钱树呢!”
这一番解释让甄公子恍然大悟,连忙道谢:“多谢江兄指教,我明白了,明白了。”
他很好地把握了江辰话中的核心,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别心急,来到这么高档的地方要有情调。
那些文人墨客最爱的就是这种调调……
看到甄公子心领神会,江辰连忙说:“哪里哪里,不敢当。”
此时,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冯保,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又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想训人却又忍住了。
算了。
这时,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风韵犹存的老鸨轻轻推开房门,领着几位姑娘走了进来。
甄公子连忙正色,挺直腰板,做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还朝江辰使眼色,那神情仿佛在问:
“我这形象怎么样?”
江辰立刻在桌下偷偷竖起大拇指,心里暗暗赞叹,到底是豪门出身的公子哥。
别说,
甄公子一旦沉稳下来,还真有几分从容的气度,尽管眉宇间透着些许青涩,但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老鸨赔笑道:“这些姑娘都是清白的,精通各种乐器曲调,容貌也是上上之选,少爷满意吗?”
甄公子毕竟缺乏经验,又偷瞄了江辰一眼,见江辰点头,这才连忙说:“好,好,就留下吧。”
随着老鸨银铃般的笑声,她将最漂亮、最娇嫩的清倌人推向甄公子的怀里……
随后,这美貌的妇人笑着离开了房间。
房门再次关上。
江辰看着甄公子怀中那个十三四岁,稚嫩的小女孩,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作孽啊。
正说着,另外两位清倌人朝江辰和冯保走来。
江辰忙说:“哎,二位姑娘请坐吧。”
冯保的心情糟透了,看到一个几乎是孙女辈的姑娘朝他走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用威严的眼神扫了一眼。
那眼神锐利如剑。
清倌人吓得打了个寒颤,被冯保的气势震慑住了。
小姑娘立刻慌了神,本能地捂住胸口后退几步,小脸上写满了惊恐,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求饶:
“小女子笨手笨脚得罪了大爷,请大爷饶命……”
现场一片寂静。
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
甄公子的好心情也被破坏殆尽,脸色也冷了下来,不满地说:“如果你心里不爽就先回去,别影响了我的兴致。”
冯保的脸色再次僵硬。
眼看一老一小因为一个清倌人而生嫌隙。
江辰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圆场:“二位别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先劝了劝冯保,然后笑着对那像鹌鹑一样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清倌人说:
“姑娘别怕,这位大人没有恶意。”
上前扶起那清倌人,江辰笑着安慰道:“要不……二位姑娘有没有擅长的曲子,给我们弹奏一曲吧。”
在江辰温柔的安抚下,两位清倌人如释重负,连忙低头行礼,轻柔地答应道:“是。”
接着,两女走向房间角落放置的乐器,跪坐在垫子上,开始用白皙的小手拨弄起古琴长箫。
不久,房间里响起了悠扬的曲调,两位姑娘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想你想到废寝忘食,日渐消瘦,花开又花落,还觉得差点什么;枕头冷被窝寒,形单影只,月圆云遮,想来也没什么可悲叹。”
一段《西厢记》的唱词。
那柔和的歌声让房间里的尴尬气氛有所缓和。
甄公子冷冷瞥了冯保一眼,兴趣又提了起来,将最美的清倌人搂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那小女子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边做出羞涩难耐、欲拒还迎的样子,一边用纤细的手为甄公子斟酒。
看着这位公子和清倌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还猛地仰头喝下一杯美酒。
冯保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江辰一看这情况,连忙靠过去劝了几句:“冯老先生,既来之则安之,偶尔放松一下也无妨大碍。”
哎,那句话咋说来着?
江辰拍了一下脑门,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着,他举起酒杯,在冯保眼前晃了晃。
江辰又接着劝:“来,我敬冯老先生一杯。”
只见江辰一仰头,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对着冯保一展示,冯公公那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用干瘦的手端起酒杯。
都到这地步了。
“算了吧。”
冯保知道拦不住,也知道再较劲没好处,只好也将杯中的好酒一饮而尽。
随后,这位宫里管事的太监,对着江辰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那笑容真是复杂得很。
江辰眼角一扫,见甄公子正兴高采烈,再看看冯保脸上苦笑,又上前劝了两句。
“冯公别生气。”
江辰作为旁观者,赶紧帮着打圆场:“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得。”
在江辰眼里,像甄公子这样的皇亲国戚,说不定还是当今太后亲侄子那样的人物,逛逛风月场所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权有势的人嘛,
哪个不稍微放纵一下?
冯保也明白硬扛不行,便在江辰的劝说下,点点头,低头不语了。
雅间内,
两位未接客的歌女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西厢记》:“他为你梦中成双醒后孤,废寝忘食,衣裳挡不住五更寒,愁无边,寂寞泪满栏杆。”
没了冯保的阻挡,甄公子彻底放开了,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娇柔美人,一边品酒,举止逐渐大胆起来。
冯保又坐立不安,那张黑沉的老脸拧成一团,眼看又要发作,却被江辰按住了手臂。
江辰拽着冯保的衣袖,按着他,急匆匆又劝了几句:“冯公淡定,淡定。”
这是干嘛呢!
怎么又不高兴了?作为穿越过来的人,江辰觉得甄公子的行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不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富家公子,对世界充满好奇,跑来逛逛夜总会,叫几个姑娘陪酒唱歌嘛?
也没做什么出格的。
这种事……
江辰早见惯不怪了,你看,后世那些王公子弟、李公子们,那些钱多得花不完的富二代,哪个不是泡妞的行家?
大明星、小网红,哪有招不来又送不走的?
江辰斜眼瞥了瞥甄公子毛手毛脚的动作,又委婉地对冯保劝说:“冯公别生气,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别替儿孙做牛做马。”
十七八岁才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放在京城权贵子弟里,真的算不错的了,比起那些夜夜换新娘的纨绔子弟。
这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啊!
随着江辰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冯保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重重地喘了口气。
见他消了气,江辰又轻声劝:“像甄少爷这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不让他发泄,迟早得出问题。”
江辰看出来了,这就是叛逆期的愣头青。
拦不住的!
就像沉迷网络的少年,年轻气盛,对世界充满向往,硬拦着只会……
让他逆反心理更强。
这时江辰眯起了眼,眼神幽深,想起自己十七八岁离家去北京闯荡的时候。
一到北京就迷上了游戏,整天泡在网吧里昏天暗地,后来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让江辰有些感伤。
于是江辰又说道:“人这一辈子,谁能不摔跟头呢?冯公想让他安安稳稳长大多子多孙,一生顺遂,一辈子不犯错……冯公您自己做到了吗?”
这话让冯保愣住了。
江辰又笑了笑,轻轻地说:“冯公敢说,您年轻时就没干过几件荒唐事?”
冯保一时语塞,定定地看着江辰,好像要反驳……
但又反驳不出来。
咿咿呀呀的歌声中,冯保盯着江辰,竟无言以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干过的最荒唐事。
他那时也是十七八,被人一怂恿,为了权势富贵,一时冲动跑去净身房,自己对自己下了狠手。
那一刀下去……
让他痛了一生。
一阵沉默后,冯保终于平复下来,轻声说:“言之有理。”
江辰洒脱一笑,再次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和冯保各倒了一杯。
“来,喝酒。”
江辰一仰头,又将酒喝干,看着冯保也端起杯子,默默地吞下了苦酒。
上好的熏香环绕,又有善解人意的歌女作伴,不知不觉间,二人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天色已晚。
江辰眯着眼,假装举杯,望向怀抱着美人的甄公子,见他毛躁的手已经探入歌女怀里,在单薄的衣料下胡乱摸索,那楚楚动人的少女只能顺从。
但看到甄公子那张稚嫩白胖的脸此刻已涨得通红,嘴角眼眸都有些歪斜,江辰悄悄向冯保递了个眼色。
差不多该收场了。
冯保心领神会,眼见甄公子酒意上头,轻薄歌女的动作越来越慢,身子慢慢往桌下滑。
江辰眼尖手快,离得最近,连忙冲过去,一把抱住甄公子,将他架了起来。
望着醉醺醺的甄公子……
江辰轻声呼唤:“少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