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胖小子诞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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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医院妇产科走廊里,消毒水味儿都盖不住一股子喜气。陈志强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产房门口,他那双平时修精密电路板都稳如泰山的手,这会儿抖得跟筛糠似的。耳朵恨不得贴门缝上,听着里头动静。

“哇——!!!”

一声嘹亮得能掀翻屋顶的婴儿啼哭,跟个小钢炮似的从门里炸出来!陈志强浑身一激灵,差点蹦起来!

门“吱呀”开了,护士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出来,脸上笑开了花:“陈志强家属?带把儿的!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哎!哎!谢谢!谢谢大夫!”陈志强那嘴咧得,后槽牙都看见了,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道谢,想伸手抱孩子,又怕自己那粗手笨脚伤着这嫩豆腐似的小人儿,手在半空悬着,滑稽得很。

护士乐了:“傻站着干啥?当爹了!抱抱你儿子啊!”

陈志强这才跟领了圣旨似的,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把那软乎乎、热烘烘的一小团接过来。低头一看——小脸儿皱巴巴红通通,闭着眼,小嘴儿还一努一努的。陈志强心口那块大石头“咚”地落了地,眼眶子瞬间就热了。他想起牺牲的战友,想起重生归来的媳妇儿…活着,真他妈好!

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回批发部小院。

林小燕她妈,正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活,准备给闺女炖下奶的鲫鱼汤。一听邻居扯着嗓子报喜:“生了!小燕生了!大胖小子!”老太太手里的大勺子“哐当”一声掉锅里,溅起一片油花子。她愣了两秒,撩起围裙角就往眼睛上抹——那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滚。嘴里喃喃着:“燕儿受苦了,生了就好。”

病房里,窗明几净。林小燕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精神头儿很好,靠着枕头,看着旁边小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子,嘴角弯着,眼里是两辈子都没见过的满足和平静。

陈志强笨手笨脚地拿着个奶瓶,试水温,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吵醒了那小祖宗。床头柜上堆满了东西: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盆、麦乳精、红皮鸡蛋、茶缸子,红糖,暖水瓶。

林小燕的目光落在儿子露在襁褓外的小手上,那小手无意识地动了动。她眼神温柔,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锋利,轻轻对陈志强说:“志强,你看他这小手,多有劲儿。”她顿了顿,声音很轻,“以后,也让他学门手艺,自己的饭碗,得端得稳,谁也甭想抢走。”

陈志强放下奶瓶,走到床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林小燕的手,又小心地碰了碰儿子的小拳头,用力点了点头:“以后跟我学,继承我的手艺。”他看着媳妇儿和儿子,心里那叫一个踏实。重生回来,踹开周建军,遇到她,有了这个小家…值了!真他妈值!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婴儿在睡梦中咂了咂小嘴。前世的凄风苦雨,今生的扬眉吐气,都在这片暖融融的光里,尘埃落定。

林小燕生了大胖小子的消息,跟长了腿似的,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半个镇子。陈志强那破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个红绸子花,一路骑回批发部,那嘴咧得,见牙不见眼。

这喜气儿飘进周家那憋屈小院,可就成了毒气。

周母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对着个破铝盆“哐哐”砸衣服,那劲儿使的,活像衣服跟她有八辈子仇。洗衣粉沫子溅了一地。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仨字儿:带把儿的!带把儿的!带把儿的!林小燕那“二手货”,居然给姓陈的生了个儿子!这脸打得,比用鞋底子抽她还疼!她心里那坛子陈年老醋,混着嫉妒的火苗,“咕嘟咕嘟”直冒泡。

正憋屈得五脏六腑都挪位呢,院门“吱呀”一声,莉莉踩着那双恨不得戳破地皮的高跟鞋,扭着腰进来了。

周母那火气,“噌”一下,全找到了出口!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她把棒槌往盆里一摔,洗衣水溅起老高,指着莉莉鼻子就开骂,唾沫星子横飞:

“呸!扫把星!还有脸回来?!瞅瞅你那骚狐狸样儿!一天天描眉画眼,穿得跟个‘鸡’似的往外跑!挣那俩骚钱儿够买药吃吗?啊?!”

“不下蛋的瘟鸡!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瞎我家建军这么好的小伙儿!老周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莉莉本来心情不错,一进门让这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火气“腾”就上来了!她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忍气吞声的林小燕!

莉莉把手里的小包往旁边石磨上一墩,双手叉腰,小下巴一扬,嗓门又尖又利,跟机关枪似的就扫回去了:

“哎哟喂!死老婆子婆!你骂谁呢?!是你家上杆子要娶我,也不是我上杆子非你儿子不嫁,追老娘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你儿子死皮赖脸求着我嫁给他,我现在早成富太太了!自己裤裆里爬出个废物点心,还有脸怪别人?!你那宝贝疙瘩儿子,裤裆里那俩‘花生米’早他妈让‘回春宝’烧成灰儿了吧?!”

“一天天偷单位东西去换游戏币!废物点心!窝囊废!吃那破药吃得鼻孔窜血,跟个活烤炉似的!还有脸说别人?!”

“你眼红林小燕生了儿子?眼红你也让你那废物儿子下个蛋看看啊!哦对了,下不了!他那‘种’比盐碱地还贫瘠!撒把金子都长不出个屁来!老周家有你儿子在,想不绝户都难!老天爷都嫌他那‘种’脏!”

周母被骂懵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跟开了染坊似的。她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头抖得像抽风,嘴唇直打颤:“你…你…你个小贱人…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她张牙舞爪就想扑上来。

莉莉可不怕她,高跟鞋往前一顶,气势汹汹:“来啊!老太婆!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立马去派出所告你儿子偷拿单位东西!告你造谣诽谤!让你那废物儿子吃不了兜着走!”她声音又尖又亮,半个胡同都能听见,“我看你才是老周家的丧门星!克得你儿子连个耗子都生不出来!”

“你…你…”周母一口气没上来,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她捂着心口,一屁股瘫坐回小马扎上,只剩下呼哧呼哧喘粗气的份儿,一句整话也骂不出来了。那眼神,又恨又怕,跟见了活阎王似的。

就在这时,院门又被推开了。周建军蔫头耷脑地进来,正好听见莉莉最后那句“连个耗子都生不出来”,还有他妈那副快断气的样子。他脸“唰”地一下惨白,他看着叉腰怒骂、神气活现的莉莉,再看看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老娘,一股巨大的羞愤和绝望涌上来,他冲过去扇莉莉一个大嘴巴。

莉莉可不是吃素的,她嘴里咒骂着,用手在周建军脸上乱挠,周建军一时间败下阵来,逃窜回屋。

莉莉看着周建军那狼狈逃窜的样儿,又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直翻白眼的周母,冷哼一声,拎起她的小包,拍了拍灰,高跟鞋踩得“噔噔”响,跟个得胜还朝的女将军似的,扭着腰回屋了。留下周母一个人,坐在一地的洗衣粉沫子和脏水里,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出像老猫哭坟一样绝望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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