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
伏见清辉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挪威的森林》手稿。
“讲谈社不要它,是他们的损失。”
在日本,即使是被大出版社拒绝的稿件,也有可能通过其他途径,如中小型出版社、自费出版面世,并获得成功。
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也确实存在。
他把稿件重新递到安井真绪面前,纸张厚重,带着墨迹的清香。
这几天他又默写了《挪威的森林》中第五章和第六章,补完了原作上册的结尾部分。
从字数上来看,这两章和前四章已经大抵相当。
安井真绪接过手稿,动作微微一顿。
这厚度怎么不是很对?
比起之前交上去审稿会议上的前四章定稿,似乎,厚了将近一倍?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写出了这么长的篇幅?
如此赶工,质量是不是严重下滑……
带着这样的疑问,安井真绪当即翻看了起来。
她本来只是想随便看两页,确认一下新增内容的质量,是否维持了之前的水准。
但不知怎么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稿纸上移开,彻底沉浸了进去。
而伏见清辉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同样在一旁看起了书。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安井真绪翻动稿纸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窗外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城市噪音。
过了许久。
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更久。
“啊……对不起,伏见君,我一下子就入迷了……”
当安井真绪看完了手稿的最后一页后,才愕然惊醒,连忙抱歉。
“没有关系,作品写出来,就是希望被人阅读的。”
伏见清辉放下手中的书,笑了笑。
“这后面的部分,同样非常精彩。”安井真绪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不,应该说,更加深入了。”
故事的情感浓度和复杂性在这两章进一步提升。
渡边与直子关系的深化,绿子更加鲜明的形象,以及永泽的出现和他们之间的互动,都让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故事的张力推向了新的层次。
伏见君,是在几天的时间里,写完了篇幅如此巨大的两章?
甚至,文字密度和情感浓度都极高……
这怎么可能!
她接触过的作者不算少,有天赋异禀的新人,也有笔耕不辍的老手,但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创作速度。
这已经不是快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
非人!
现在,安井真绪敢肯定,这部作品绝非是偶然的灵光一闪。
作者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挖掘、对情感的把握、对叙事节奏的掌控,都展现出一种惊人的成熟度。
这样的作品,如果仅仅因为出版社内部的原因而被埋没,那将是整个文坛的遗憾。
“那么,安井编辑,关于我刚才说的合作方式,你觉得如何?”
伏见清辉点了点头,没有对她的评论做过多回应,只是再次将话题引回了之前的提议上。
这一次,安井真绪没有再质疑什么。
她抱着那叠手稿,薄薄的红唇,咬了又松,松了又咬。
“伏见君,我承认,你的作品是我担任编辑以来遇到的最好的新人作品。”
她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
旋即话锋一转:“但是,我们要面对的是非常具体的现实问题。”
“这部作品,是很有可能在小出版社手中埋没的。”
“最后,是伏见君,你需要持续地产出高质量的作品。”
“一部《挪威的森林》或许能引起轰动,但一个作家要真正立足,需要不断有新作问世。”
她最后的话说得很直白。
别的问题都能通过努力克服,可文学创作终究不是流水线生产。
灵感的枯竭、状态的起伏、自我重复的陷阱……这些都是作家难以摆脱的宿命。
伏见君如此年轻,虽然《挪威的森林》展现了惊人的才华,但谁能保证这不是昙花一现?
但这一点对伏见清辉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安井编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平台的问题,大出版社不行,就找中小型的,总之只要能让书摆上书店的货架就行。”
“至于你担心的最后一点,关于我能否持续创作……”
这一次,伏见清辉没有再多做口头保证。
他走到书桌前,从一叠整齐的稿纸下方,抽出另外几页写满了字的稿纸。
那不是《挪威的森林》的后续,上面的字迹略有不同,似乎是草稿,有涂改的痕迹,但整体框架已然清晰。
他将这几页纸递给安井真绪。
“这是?”
安井真绪疑惑地接过,目光落在第一页顶端的标题上——《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仅仅是一个标题,就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不同于《挪威的森林》那种直接引用披头士歌曲的直白,这个标题带着一种更模糊、更具想象空间的异域感和宿命感。
她快速浏览着这几页纸上的内容梗概和开篇草稿。
这是另一个故事?
从青春的迷惘哀愁,骤然转向中年的现实困境与情感失落,这跨度不可谓不大。
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人性的洞察、对氛围的营造,却与《挪威的森林》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凝练和深沉。
一个全新的故事构思?
不对,这不仅仅是“构思”那么简单,从草稿的完成度来看,故事的核心框架、人物脉络和主题方向都已经非常清晰了!
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在全心投入创作《挪威的森林》这样一部杰作的同时,还在构思,甚至已经动笔写下一部完全不同的作品?
怎么可能?
这已经超出了“才华横溢”的范畴。
简直……近乎妖孽!
安井真绪猛地抬起头,看向伏见清辉。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撕扯着嗓子道:“这是下一部作品?”
“是的,《挪威的森林》写的是青春期的迷茫与失去。”伏见清辉回答道,“而这一部,我想探讨成年人在现实生活中的失落和追寻。”
末了,他又补充道:“它们可以看作是不同人生阶段对相似主题的回响。”
安井真绪沉默地看着他。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
他似乎完全没有被讲谈社拒稿这件事打击到,反而迅速调整方向,规划下一步。
这和她认知中那些敏感脆弱的新人作者完全不同。
“伏见君,这是你什么时候……”
“这几天写《挪威的森林》之余,随便写写的。”
这是实话,想把脑子里所有书都一字不差地搬出来,那不现实。
之所以《挪威的森林》能写得那么顺利,纯粹是因为他对这本书烂熟于心,日文原版和中文译本都曾反复细读。
在动笔写《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之前,他得先想办法把书里的细节回忆起来。
而这话,落在了安井真绪的耳中,犹如雷击。
随便写写?
安井真绪简直想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这叫随便写写?!
要知道光是凭《国境以南,太阳以西》这个构思的深度和潜力,放在任何一个成熟作家手里,都足以打磨成一部力作!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新人作者。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草稿,又看了看旁边那叠厚厚的《挪威的森林》定稿。
这两部作品放在一起,如同日月交辉,映照出的是同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所有的现实顾虑,在这样绝对的才华面前,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
风险?
当然有。
困难?
必然存在。
但如果因为这些就退缩,那她安井真绪,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伏见君。”
“我愿意作为你的编辑,和你一起,把这些了不起的故事带给这个世界!”